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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未明。

卯时初刻,紫禁城灯火通明,冠盖云集。

文武百官按照品级序列,鸦雀无声地肃立在京秋的晨风里,等待着宫门开启。

丹陛两侧巨大的铜鹤香炉中吐出袅袅青烟,更添几分肃穆与压抑。沉重的钟鼓声响起,宫门缓缓洞开,百官依序鱼贯而入,步入宏伟空旷的奉天门。

杨凡身着官服,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也跟着进入了紫禁城,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象征这个国家最高权力运作的早朝。

昨晚有宫内派人来知会他,说崇祯让他明日早朝列席,站班旁听。他被安排在武官班次的最末尾,靠近那殿门的位置。

奉天门烛火通明,但难以完全驱散黎明的阴暗。

崇祯皇帝高踞于龙椅之上,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比平日更加苍白,眼窝深陷,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徐徐而入的文武百官。

繁琐的朝仪之后,轮到了最重要的兵事奏报。当值太监上前,尖着嗓子,开始奏本。

杨凡没有自己的位置,只能站在武官末尾,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门外灌入的寒意,以及殿内庄严肃穆气氛。

他低眉垂首,如同殿内其他官员一样,安静地听着大臣们依次出列,奏报着各地的事务。

同时默默观察着这帝国中枢的运作,揣测今日皇帝要让自己参与早朝的用意。

崇祯特批他列席早朝,但仅为站班旁听,不能像京官那样出列奏事,本质也是皇帝彰显优礼功臣的姿态。

期间,兵部议定了其他几路勤王军队的赏罚,过程虽有争议,但总算有了定论。

随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杨凡,他是本次勤王战中功劳最着者,封赏问题自然也是最有争议性的。

与昨日早朝的中下级官员小规模试探不同,今日的朝堂之上,立场似乎分明了许多。

首辅温体仁一系的官员,不时有人出列,言辞恳切地赞扬杨凡“战功卓着,勇冠三军”,并力陈若以此等悍将镇守宣大,必能“慑服虏胆,拱卫京师,使九边安枕”。

言语之间,极力推动将杨凡安置在宣大总督卢象升麾下,任一方总兵。

而另一边,以东林党为主的各级官员则纷纷反驳。

他们依旧搬出“川将不熟边情”、“恐激边军哗变”等理由,强调宣大边镇情况复杂,需久任熟手方能驾驭,若以骤立功勋的外将统辖,非但无益,反而可能引发新的动荡。

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言辞渐渐激烈,奉天门内充满了火药味。

一边列出杨凡战绩,称无人可替代,无人可出其右。

东林党没办法反驳,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称攘外必先安内,既然杨凡亲口说了两年靖寇、三年平辽,那自然也该先归原驻地,至少先把寇真真切切地给平了,再说要不要调任宣大辽镇来平辽的事。

就在这些争论渐趋白热化,几乎要演变成互相攻讦之时,御座之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崇祯皇帝轻轻抬了抬手。

侍立一旁的司礼监太监立刻尖声喝道:“肃静!”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皇帝身上。

崇祯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他手中拿起的一封奏疏,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众卿争论不休,无非是为国举贤,朕心知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群臣,“然,就在昨日夜间,朕接到了兵部尚书张凤翼,自军中递来的奏章,张凤翼……已死。”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

张凤翼担任兵部尚书已近五年,是温体仁派系在军事上的代表人物,今日早朝,还有不少御史摩拳擦掌准备弹劾他督师不利、陷地失师、畏敌如虎,罪该致死。

但谁能想到,惊涛骇浪尚未拍打到对方身上,对方却已是先行死于军营之中。

崇祯任由那细微的议论声持续了片刻,才再次抬手制止。

他示意身旁的太监:“念。”

那太监躬身接过奏疏,展开,用清晰而平缓的语调朗读起来。

奏疏的内容,先是详细禀报了清军入塞以来,畿辅各地的防御情况、兵力调配以及粮草筹措的艰难,字里行间充满了作为兵部尚书和督师大臣的焦虑与无奈。

随后,笔锋一转,开始沉痛地检讨此次战事中明军暴露出的种种问题,指挥不灵、文武掣肘、军纪涣散、粮饷匮乏……他并未过多为自己辩解,而是将矛头直指积弊已久的军事体制。

读到末尾,太监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异样:“……臣自知才疏学浅,有负圣恩,以致虏骑蹂躏畿辅,生灵涂炭,罪愆深重,百死莫赎。

五载于兹,未尝不夙夜兢惕。然自虏骑叩关以来,臣虽督师出镇,但诸军畏敌,号令难行,粮饷匮竭,士卒亏腹,终致疆场失律,生灵涂炭,此皆臣调度无方之罪。

然当虏势猖獗之时,幸有川将率孤军驰援勤王,列阵而战,与数倍建奴铁骑正面对攻,摧锋折锐,阵斩三千真夷,大快人心。

此乃辽事以来,我大明首次于野战中大破虏骑,实为数十年来所未有之奇功!臣闻报时,不觉涕泣。建奴野战无敌之妄言,自此破矣!

臣强撑病体,亲至通州巡验战场。但见尸横遍野皆系真夷,缴获甲仗马匹堆积如山。杨凡所部旌旗严整,士卒用命,诚为百年未见之锐师。

臣虽昏聩,犹识干城。观此子气象恢弘,韬略深远,实乃陛下洪福齐天,上天垂青,所降下中兴之良将,社稷不世出之栋材!

今国家危殆,若仍循旧例,以兵饷分饲诸镇庸将,不过徒耗国帑。臣泣血以请当集中全力,委杨凡以专阃,莫让庸碌之人分润掣肘,当足兵足饷,使其得展所长。

若依该将所陈方略,循序渐进,二年靖寇、三年复辽,或非虚言。与其散银饷于无能之辈,孰若聚精锐付中兴之将?

臣今病入膏肓,自知不起。

唯愿陛下速决大计,专任贤能。臣自得瞑目九泉,字书至此,臣恍如已见王师东定辽东之日,临表呜咽,泪朦满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