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一、寒潭异响

立冬的第一场雪落进“锁龙潭”时,沈砚之正蹲在潭边的青石上,指尖捻着枚从淤泥里捞出的骨片。骨片泛着象牙白的冷光,断口处的年轮纹里嵌着层暗绿的水藻,用放大镜细看,竟发现骨壁内侧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段残缺的乐谱。这是她跟随考古队进驻潭边古村落的第二十三天,骨片是从潭底淤泥层清理出的第一件疑似乐器残件——而就在昨天,负责潜水作业的老队员老周,在骨片出土的位置突然遭遇“水鬼拖脚”,被同伴拉上岸时,手里攥着半支断裂的骨笛,笛身的纹路与骨片完全吻合,嘴唇乌青地反复念叨“月出时,笛自鸣”,随后便陷入高热昏迷。

沈砚之是音乐考古学家,外祖父留下的《律吕考》里,夹着张手绘的锁龙潭地形图,图上的潭心位置用朱砂圈着个三角,旁边注着行小篆:“周穆王时,西王母献骨笛,镇潭中精怪,月满则声出”。地方志记载,锁龙潭在西周时是祭祀圣地,村落先民信奉“潭神”,每年中秋会将牛羊投入潭中,直到民国二十三年一场山洪后,祭祀习俗才废止,当时的村长说“潭神已随骨笛沉入潭底”,从此潭边再无人敢靠近,只留下“听笛者死”的传说。

“沈老师,骨片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助手阿月举着文件夹踩着薄雪跑来,雪地靴上的冰碴溅在地形图上,“是成年雄性梅花鹿的尺骨,距今约三千年,与西周早期的年代吻合。骨壁内侧的纹路含磷元素,在月光下会发光,组成的图案与《律吕考》里的‘黄钟律’图谱完全一致。还有,老周攥着的骨笛残段上,检测出松脂和蜂蜡,说明它曾被刻意密封——我们在潭底发现了个青铜匣,匣盖的锁孔形状与骨笛的吹口完全吻合。”

营地的发电机突然“滋啦”一声短路,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沈砚之看见骨片在灯光下泛起荧光,纹路连成串诡异的音符,其中三个连续的“?”符号,与老周昏迷前记录的水下声呐图谱完全重合。她想起外祖父临终前说的话:“那笛子吹不得,一吹就会招来潭里的东西,三千年了,它还在等月圆。”而村里的老人们说,每年中秋夜,锁龙潭的水面会浮起绿光,像无数支骨笛在水底发光,顺着光的方向走,会听见若有若无的笛声,跟着笛声哼唱的人,第二天准会在潭边发现自己的脚印,却不记得夜里出过门。

阿月在青铜匣的夹层里,发现了块龟甲,上面的甲骨文刻着“月出庚,笛三声,开则水竭”。龟甲的裂纹走势,与《律吕考》里画的“月相图”完全一致——庚日的满月,正是三千年一遇的“天地共振日”。而档案记录显示,民国二十三年那场山洪,恰好发生在庚日中秋,当时有村民看见潭底升起道光柱,光柱里有支骨笛在旋转,随后洪水退去,潭水水位下降了整整三丈,露出的淤泥里,散落着大量动物骸骨,排列成吹奏乐器的姿势。

二、青铜匣里的秘辛

入夜后,雪停了。沈砚之带着骨片和青铜匣回到临时搭建的工作室,炉火噼啪作响,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按《律吕考》里的方法,用松脂将骨片与老周带回的残段粘合,一支完整的骨笛渐渐成形——笛身长约一尺,有七个按音孔,孔边的磨损痕迹显示它曾被频繁使用,笛尾刻着个“西”字,与西周青铜器上的“西王母”图腾风格一致。

当骨笛的吹口对准青铜匣的锁孔时,“咔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一股混合着水腥和松脂的气息漫出来。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卷丝绢和七枚玉质按键,按键的形状与骨笛的按音孔完全吻合。丝绢上用朱砂画着幅壁画:一群先民围着潭水跪拜,领头的人手握骨笛,潭底的黑影里伸出无数只手,正抓向岸边的人。画旁的铭文翻译过来是:“潭中有螭,嗜乐声,以笛镇之,月满则祭,失笛则水泛”。

“这不是祭祀,是镇压。”沈砚之摸着丝绢上的黑影,突然明白,“先民不是在供奉潭神,是在用骨笛的声音压制水里的怪物。所谓的‘潭神’,其实是条螭龙,骨笛是西王母赐予的镇物,一旦笛声停止,螭龙就会兴风作浪。”丝绢的角落,有个模糊的指印,指纹与老周的左手食指完全一致——显然老周在昏迷前,曾打开过青铜匣。

这时,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落水。沈砚之冲出去,看见潭边的冰层破了个洞,月光透过洞口照进水里,隐约能看见个黑影在游动,形状像条没有脚的蜥蜴。阿月举着探照灯赶来,光柱扫过水面时,黑影突然消失,只留下圈涟漪,涟漪的中心,浮着片龟甲碎片,正是青铜匣里那块龟甲缺失的部分。

“龟甲上的‘水竭’,可能不是指潭水干涸。”阿月突然指着碎片上的铭文,“这里还有个‘藏’字,合起来是‘水竭藏’——也许是说水位下降后,有东西藏了起来。”他们翻出老周的潜水日志,最后一页画着幅潭底剖面图,在黑影标记的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声呐异常”。

沈砚之突然想起骨笛的按音孔数量是七个,而青铜匣里的玉质按键也是七枚。她将按键嵌入孔中,骨笛突然变得滚烫,笛身的“西”字发出红光。按《律吕考》记载的“黄钟律”吹奏第一声,潭水突然剧烈翻涌,冰层的破洞扩大,露出的水面上浮现出无数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发出个音符,组成与骨笛相同的旋律。

“第二声不能在夜里吹。”沈砚之按住笛孔,“铭文说‘月出庚’,必须等庚日的月亮升起。”她将骨笛放回青铜匣,却发现匣底刻着行小字:“民国二十三年,陈守义藏笛于此”。陈守义是当时的村长,也是老周的外祖父——老周昏迷时攥着的,不仅是骨笛,更是祖辈的秘密。

三、月圆笛鸣

三天后的庚日中秋,雪后的天空格外清澈,满月像枚银盘悬在潭面上。沈砚之带着骨笛和村民们来到潭边,老周不知何时醒了,被人搀扶着站在人群前,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我外祖父当年没骗大家,他不是弄丢了骨笛,是故意把它藏进潭底——那年山洪,螭龙快出来了,他吹了骨笛才镇住水势,自己却被拖进了潭里。”

按老周的回忆,陈守义临终前说过,骨笛的第三声能彻底封印螭龙,但需要献祭——不是牛羊,是吹奏者的血。沈砚之看着骨笛上的“西”字,突然想起《律吕考》里的注释:“笛以鹿骨为身,以人血为魂,三千年一轮回,需同族血脉唤醒”。而她的外祖父,正是陈守义的远房表弟,沈、陈两家本是同族。

当满月升到潭心正上方,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将骨笛凑到唇边。第一声笛音响起时,潭水像沸腾般冒泡,水底的黑影渐渐清晰,果然是条长着角的螭龙,正挣扎着往上冲。第二声笛音落下,岸边的动物骸骨突然站了起来,组成道人墙,挡住想要靠近的村民。

“第三声!”老周喊道。

沈砚之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笛孔上,吹奏出最后一个音符。骨笛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与满月的银光交汇,形成道光柱直插潭底。螭龙发出声凄厉的嘶吼,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水中。潭水开始退去,露出的淤泥里,躺着具骸骨,胸前压着块刻着“陈”字的木牌——是陈守义,他果然没被螭龙吃掉,而是站在潭底,守了骨笛八十年。

骨笛在沈砚之手中慢慢碎裂,化作粉末融入退去的潭水。青铜匣里的丝绢自动展开,上面多出几行字,是陈守义的笔迹:“骨笛镇螭,非因神力,因人心齐。三千年后,笛声再响,不是为封印,是为让它看看,如今的人,不用献祭也能守住家园。”

村民们在露出的潭底,发现了个巨大的溶洞,洞里的石笋形状酷似支支骨笛,敲击时能发出悦耳的声音——原来所谓的“笛鸣”,是自然形成的钟乳石在水流作用下发出的声响,先民们利用这一点,创造了骨笛镇螭的传说,实则是用集体的信仰凝聚人心,共同抵御洪水。

老周在溶洞深处,找到了外祖父当年藏的账本,上面记录着每次洪水的应对方案,还有村民们互助的名单。沈砚之将这些文物交给博物馆时,馆长指着溶洞里的石笋说:“这才是真正的‘骨笛’,三千年了,它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人们要敬畏自然,更要相信彼此。”

立冬的雪又开始下时,沈砚之站在潭边,看着村民们在露出的土地上播种。月光洒在新翻的泥土上,像层薄霜,隐约能听见泥土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骨笛的余韵,又像种子破土的声音。她知道,那些藏在传说里的恐惧,那些浸在岁月里的守护,终究会化作滋养新生的养分,在这片土地上,长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