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对新玩具的热爱只持续了不到半天。
那个会发光乱跑的球，在它第三次试图用牙测试其坚固程度、并成功导致其外壳破裂、冒出细微电火花后，就被顾廷琛面无表情地没收了。元宝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围着顾廷琛呜呜咽咽转了好几圈，最终只得到一个冰冷的眼神，只好悻悻作罢。
但它很快就把这点不快抛诸脑后。因为它发现，脖子上那个它早就习惯了的项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元宝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以前这项圈就是个装饰品（偶尔有点勒脖子），但现在，它总觉得项圈贴着皮肤的地方，时不时会传来一种极细微的、酥酥麻麻的震动，像是有小虫子在爬，又不讨厌。
更奇怪的是，每次这种震动传来的时候，它眼前那些平时只是扭曲闪烁、让它有点心烦的乱七八糟光带和噪点，好像会变得……清晰一点点？虽然还是看不懂，但那种混乱感减轻了，甚至偶尔会组成一些让它本能觉得“该去那里刨一下”或者“离远点”的模糊图案。
比如现在，它正被唐雪牵着在花园里进行晚饭后的“消食遛弯”（实则是继续配合顾安玥收集不同时段的背景数据）。项圈又传来一阵轻微的、有规律的震动。
下一秒，它眼中的世界微微变化。左前方那片玫瑰圃，原本只是弥漫着淡淡的、平静的白色光晕，此刻却仿佛被滴入了一滴墨汁，从土壤深处渗出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不断扭动的暗紫色能量丝线，如同有生命的触须，缓缓向上蔓延。
这种颜色和形态的能量，让元宝本能地感到一阵轻微的排斥和警惕。它停下脚步，耳朵转向那个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困惑的呜咽声，不肯再往前走。
“怎么了，元宝？”唐雪立刻注意到它的异常，蹲下身轻声问。她顺着元宝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盛开的玫瑰，在夕阳下一切正常。但她知道，元宝的“狗眼”又看到东西了。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轻轻抚摸项圈，指尖在某个特定位置极快地敲击了几下——这是她和顾安玥约定的信号，表示“发现异常，请求分析”。
项圈内侧，微型传感器将元宝生物电场的波动和它视线聚焦处的环境能量数据，以最高优先级加密传回。
几秒后，耳坠传来顾安玥压低的、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收到！很弱的异常信号，类型……像是某种残留的‘印记’，非主动能量源，更像是近期高频能量扫描后留下的‘回波’……频率特征匹配……是傅凛那个地质顾问使用的仪器！他今天下午肯定又偷偷来过这里进行深度扫描了！”
唐雪心中一凛。傅凛的人果然贼心不死，甚至更加频繁地活动了。
“元宝能分辨出这种‘印记’？”她低声问，一边安抚地摸着元宝的头。
“看来升级有效果！”顾安玥语气雀跃，“我调整了项圈的生物反馈模块，尝试用特定模式的微电流刺激，反向增强和‘校准’它大脑处理这些异常视觉信号的能力。简单说，就是在帮它的‘狗眼’手动对焦和加上简单的‘标签’功能！现在看来，它似乎能区分不同来源的能量特征了！”
给狗眼加上标签功能？！唐雪被顾安玥这天马行空又匪夷所思的操作震惊了。这简直是在给元宝开挂！
“不过目前还处于初级阶段，识别很模糊，需要大量数据喂养和算法迭代。”顾安玥补充道，“让它多‘看’，多反馈。下次它再对某种能量产生反应，你试着给它一点正向激励，比如零食，强化它这种‘识别-反馈’的行为模式。”
行为模式训练？所以现在不光要收集数据，还要把元宝训练成一台智能生物探测器？
唐雪看着一脸“那地方有点怪但我们不过去吗”表情的元宝，心情复杂。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牛肉干，递给元宝：“元宝好棒，奖励你的。”
元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零食，但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立刻把刚才那点不适抛到脑后，尾巴摇得欢快，继续欢快地往前溜达，仿佛刚才发出警告的不是它。
唐雪：“……” 这反馈机制是不是太直接了点？
接下来的几天，唐雪的生活重心完全变成了“训狗师（高科技版）”。
她每天牵着元宝在顾家别墅内外进行“巡逻”，仔细观察着它对项圈震动的反应，以及随之而来的行为变化。
效果……显着得令人哭笑不得。
有时，项圈震动后，元宝会对着一面普通的墙壁狂吠不止。唐雪反馈后，顾安玥分析结果是墙体内部电线老化导致电磁泄漏轻微超标……电工过来检修，果然发现了一段绝缘层破损的旧线路。 顾夫人直夸元宝：“哎呦我们家元宝真厉害！还会查电路安全隐患了！”
有时，元宝会对着花园里新运来的、用于补种被它刨坏的植物的营养土兴奋地刨坑。分析结果显示，那批营养土里混合了某种有机肥料，发酵产生了特殊的生物能量场，被元宝的“狗眼”识别为“有趣的东西”。 园丁大叔表示很无辜：“这狗咋还挑土呢？”
最夸张的一次，元宝在路过顾星野那辆骚包的粉色跑车时，项圈突然剧烈震动（顾安玥远程手动触发的高强度警报模式），元宝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对着跑车底盘龇牙低吼，死活不肯靠近。 顾安玥紧急分析后得出结论：车底被人偷偷粘了一个微型GpS追踪器！频率特征指向傅凛常用的某个安保团队！ 顾星野得知后吓出一身冷汗，继而暴怒：“谁敢跟踪小爷我？！”然后抱着元宝狠狠亲了一口：“好兄弟！够义气！下次带你兜风！” 元宝被亲得莫名其妙，只惦记着这次立了大功零食能不能加倍。
经过几次成功的“实战检验”，元宝似乎渐渐模糊地理解了：脖子上那个圈圈一抖，眼前出现奇怪的“光斑”，然后自己做出反应（叫、刨、警戒），就会有好吃的！
它的“反馈”变得更加积极主动，甚至有点……过度热情。
比如，它开始对家里那个智能冰箱产生了浓厚兴趣，因为冰箱压缩机启动时会产生规律的能量波动，项圈会轻微反应。元宝就以为这又是什么“任务点”，每次冰箱一启动，它就冲过去对着冰箱门汪汪大叫，试图提醒大家“这里有异常！快给零食！”。
它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碰瓷”。有时项圈根本没反应，它也会突然对着空气某处装模作样地低吼两声，然后期待地看着唐雪，尾巴摇得飞起。
唐雪又好气又好笑，只能配合顾安玥传来的实时数据，判断真假，选择性奖励，努力把这匹脱缰的哈士奇拉回正轨。
这个过程虽然充满喜剧色彩，但成果是显着的。顾安玥那边收集到了海量的、高质量的训练数据，对元宝“狗眼”所能感知的能量场类型、强度、来源的分析越来越精准，建立的识别模型也越来越完善。
更重要的是，她们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
除了傅凛的人活动留下的“能量印记”，她们还捕捉到几次极其短暂、强度却高得惊人的能量脉冲，来源深不可测，仿佛是从地壳深处偶然泄露出来的一丝呼吸，转瞬即逝。每一次出现，都会让元宝焦躁不安甚至恐惧，项圈记录到的生物电场数据也会剧烈波动。
而所有这些异常脉冲，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大概的范围——顾家主楼及其正下方的地层深处。
“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但精度还不够。”顾安玥在通讯里说，“我们需要一个更强烈的、更持续的‘信号源’来激发它，或者让元宝进入更核心的区域进行感知。最好能找到一个‘窗口期’。”
“窗口期？”唐雪问。
“比如……大哥不在家，而且有合理的理由能让元宝进入那些通常禁止它进入的区域的时候。”顾安玥意有所指。
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末，顾廷琛有一个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要开，预计持续大半天，明确表示任何人不得打扰。 顾夫人约了闺蜜团去听音乐会。 顾星野则要飞往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品牌活动，一早就走了。
家里只剩下唐雪、佣人、以及……元宝。
完美的“窗口期”。
唐雪深吸一口气，计划可以开始了。
她先是以“元宝好像有点想二哥了，去他房间看看有没有味道”为由（顾星野的房间在一楼，相对次要），牵着元宝在一楼几个不常去的房间和走廊转悠，收集基础数据，顺便让元宝热身。
元宝今天似乎也感觉到两脚兽的意图不同寻常，表现得格外“专业”。项圈每次轻微震动，它都能迅速做出反应，或吠叫，或凝视，或不安地徘徊，精准地标记出几个能量异常点，甚至包括一个藏在花瓶底座后面的、几乎失效的旧窃听器（不知道是哪个竞争对手N年前的手笔）。
唐雪一边奖励零食，一边暗自心惊。顾家这潭水，真是深不见底。
热身完毕，真正的目标来了——顾廷琛的书房。
书房门紧闭着。但唐雪早有准备。顾安玥远程干扰了书房门的智能锁系统，制造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模拟电力波动的故障，让门锁暂时失效（事后会恢复，不留痕迹）。
唐雪轻轻一推，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旧书、雪松香和一种极淡的、冰冷金属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元宝的项圈在进门瞬间就开始持续地、低频率地震动起来。它眼中的世界仿佛瞬间被激活了！无数此前只是隐约可见的、淡薄的扭曲光带变得清晰起来，如同浑浊的水变得透明，露出了水底错综复杂的暗流！
这些能量流大多呈现出冰冷的蓝色或银色，如同错综复杂的电路板，遍布整个房间，最终都汇向那个巨大的书架和落地钟的方向。而从地板深处，则隐隐透上来一种沉重、缓慢、带着暗金色的巨大脉冲，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让元宝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敬畏。
它不安地呜咽着，紧紧贴着唐雪的腿，不敢像在花园里那样乱跑乱嗅。
唐雪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安玥，数据怎么样？”
“爆表了！”顾安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紧张，“能量场强度超高！结构复杂程度……难以置信！元宝的生物电场正在超负荷运转！让它别怕，慢慢往前走，重点是那个书架和摆钟！”
唐雪拿出最高级的零食，鼓励地摸着元宝的头：“元宝乖，不怕，去看看。”
在零食和唐雪的鼓励下，元宝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它的视线不断扫视着房间，项圈的震动模式随着它视线的移动而细微变化，仿佛在不断调整“对焦”。
它走走停停，最终停在了那个古老的落地摆钟前。这里的能量流最为密集，地板下传来的暗金脉冲也最为清晰。
它抬起头，对着摆钟下方，发出了低沉而充满困惑的吠叫，不再是警惕，更像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存在的本能反应。
“就是这里！信号源的核心入口应该就在这下面！”顾安玥急促道，“让元宝尽量靠近！尝试感知更深层的结构！”
唐雪引导着元宝靠近摆钟。
元宝犹豫着， sniff 着钟摆和底座，眼中的暗金色脉冲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巨大的、向下延伸的轮廓……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声，从摆钟内部传来。
不是顾安玥操作的！
元宝猛地受惊，向后一跳！
紧接着，书房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声音！
有人要进来了！
唐雪脸色骤变！顾廷琛不是在开会吗？！
“快躲起来！”顾安玥急道。
唐雪环顾四周，书房虽大，但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她一眼看到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立刻拉着元宝，闪电般蹿到窗帘后面，屏住呼吸！
几乎在同一时间，书房门被推开。
顾廷琛冰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视频会议竟然提前结束了！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个书房，最终，定格在那微微晃动的落地摆钟钟摆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