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加审慎地处理这些旧档。不仅整理归类,更开始尝试绘制简明的图表,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数据进行对比,提炼出更具直观性的结论。她的笔记也越发精炼,力求用最少的字句,呈现最核心的矛盾与线索。她知道,她呈现的东西越有价值,她在对方眼中的分量才会越重。
书僮再次来取整理好的部分时,看到那些清晰新颖的图表和提纲挈领的总结,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讶异与赞许。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将酬金放下时,比约定的份额厚了一些。
“主人说,苏掌柜辛苦了,这些是额外的心意。”书僮语气依旧平淡,但态度明显更加尊重。
苏蔓没有推辞,坦然收下。这是她应得的,也是她需要的。漱玉轩的运营需要资金,她自身也需要更多的资源来武装自己。
日子在忙碌与谨慎中滑过。苏蔓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白天经营书铺,晚上整理旧档,偶尔在父亲召唤时回王府用膳,与父亲说说家常,绝口不提外间的风浪与萧御的种种。苏睿看着女儿日渐沉稳却清减的面容,心中忧虑,却也不再强行干涉。他深知女儿心性已定,自己能做的,便是在后方为她稳住瑞王府,不成为她的拖累。
漱玉轩依旧清静,但苏蔓能感觉到,暗处的眼睛似乎更多了。偶尔有生面孔在门外徘徊,或是看似普通的客人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她知道,这是各方势力在试探,在观望。她一律以寻常商户之礼应对,不露半分破绽。
那支萧御送来的梅花簪,她从未佩戴,却也没有丢弃,依旧锁在暗格之中。有时夜深人静,她会拿出来,对着灯光静静看上一会儿。簪身温润,梅花含苞,雕工无可挑剔,却总让她想起那截与之同来的、带着寒气的枯梅枝。这份“礼物”,始终像一道无解的谜题,横亘在她心里。
这晚,她照例在灯下整理旧档,遇到一处关于前朝一次大规模治河工程中,户部与工部因钱粮拨付产生龃龉,最终导致工程延误、酿成水患的记载。其中牵扯到几位当时显赫的官员,彼此攻讦的奏疏往来,读来惊心动魄。
苏蔓正凝神摘录关键,试图厘清其中是非曲直,门扉忽然被极轻地叩响了。
不是前门的铜铃,而是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她的心猛地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书僮从未在夜间来过。难道是……
她放下笔,悄声走到门边,低声问:“谁?”
门外静了一瞬,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清朗焦急的声音:“苏姑娘,是我,韩烨。有急事,请开门。”
韩烨?苏蔓一怔,心中疑虑更甚。他深夜来访,所为何事?且不走前门,偏寻这僻静后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开门闩,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韩烨一身风尘,似是匆忙赶路而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与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