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书房内的争论暂歇，孙不二和王大锤等人领命而去，各自准备。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卡布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堡外寂静的领地，思绪万千。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卡布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有何粥粥的脚步，会这样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卡布哥哥。”她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卡布转过身。何粥粥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她微微仰着头，月光透过窗棂，照亮她苍白的脸，和那双此刻盛满了决绝光芒的眼睛。
“让我去吧。”她说，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一个人，去京城。”
卡布眉头骤然锁紧：“粥粥，你……”
“让我把话说完！”何粥粥罕见地打断了卡布，声音提高，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坚定，“我知道，所有的危险，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控制不住的力量，是因为我这具……被他们视为异类的身体。皇帝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领地安全了，你安全了，大家都安全了！”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但她倔强地没有擦拭，只是死死盯着卡布：“我不能……不能再看着大家因为我陷入危险！北境那次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我宁愿……宁愿一个人承担所有！用我换大家的平安，值得！”
“胡说！”卡布低吼一声，一步跨到她面前，双手用力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何粥粥疼得缩了一下，但他眼中的怒火和痛意更让她心惊。
“何粥粥，你给我听好了！”卡布的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沙哑，“这种话，我不准你说，更不准你想！你不是货物，不是可以拿来交换的筹码！你是我卡布的妹妹，是新月领不可或缺的一员！从你把我从悬崖下里救过来的那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盯着她泪眼模糊的双眼，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领地不是靠牺牲任何人换来的！我们的平安，是靠手里的刀，靠背后的兄弟，靠所有人的团结一心打出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想独自去承担？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我卡布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用任何人的牺牲，尤其是你的牺牲，去换取所谓的苟安！”
“可是……可是我……”何粥粥被他吼得愣住，泪水流得更凶，语无伦次，“我会连累……”
“没有连累！”卡布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还记得我们创立新月领的誓言吗？‘庇护所有愿意在此安居之人，无论来自何方，无论有何过往’。如果今天，我们因为畏惧强权，就牺牲自己人，那新月领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卡布，又成了什么人？！”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重的力量：“粥粥，你不是负担，你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的力量。京城这一趟，我们是一起去，一起面对。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有整个新月领顶着！你明白吗？”
何粥粥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藏的关切。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很重，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心中那冰封的绝望和自我牺牲的念头。巨大的委屈、恐惧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
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啜泣，而是像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扑进卡布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放声痛哭。
卡布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笨拙却耐心地拍着她的后背。他感觉到胸前的衣料迅速被泪水浸湿，感受到怀里身躯的颤抖，心中最后那点因局势而生的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
不知哭了多久，何粥粥的哭声渐渐变成低低的抽噎。她从卡布怀里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却不再有绝望，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一丝羞愧。
“对、对不起……卡布哥哥……我太没用了……”
“傻丫头。”卡布抬手，用粗粝的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记住今天的话。我们，永远在一起。”
何粥粥重重点头，这一次，眼神变得和卡布一样坚定。
窗外，启明星悄然升起，照亮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而书房内，相互扶持的两人，仿佛已经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