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将至,卡布带着四名精心挑选的护卫,乘坐一辆并不算奢华的马车,准时抵达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邸坐落在皇城西侧,占据了整整一条街的规模。朱漆大门高耸,门前石狮威武,气派远非“墨韵斋”可比。递上请柬,早有衣着光鲜的管事躬身引路。穿过数重仪门,绕过雕梁画栋的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庭院深深,楼阁连云,飞檐斗拱,极尽奢华。时值深秋,园中虽无荷花可赏,但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亭台水榭,布置得精巧绝伦,处处彰显着顶级勋贵的底蕴与权势。
宴会设在一处临水的大厅之中。厅内早已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数十名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女三五成群,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他们大多是世袭罔替的公侯伯府子弟,或是当朝重臣的子侄,个个锦衣华服,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当卡布在管事的引领下步入大厅时,原本喧闹的气氛,有了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凝滞。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些目光中,有纯粹的好奇,有毫不掩饰的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隐隐排斥和敌意的冷意。
卡布今日的衣着,在这群浑身珠光宝气的勋贵子弟中,显得过于“朴素”了。他那张年轻却带着风霜之色的脸庞,沉稳如山岳般的气度,与周围这些养尊处优、眉宇间带着骄矜之气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眼中,卡布这个凭军功从边地爬上来的“新贵”,无疑是个闯入他们圈子的异类,一个需要被审视、被掂量,甚至是被排斥的“外人”。
“哈哈哈,忠勇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矜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身着紫金锦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之色的年轻公子,排众而出,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正是安国公世子,赵元昊。
“世子殿下客气了,卡布愧不敢当。”卡布面色平静,微微拱手还礼,不卑不亢。
赵元昊热情地拉住卡布的手臂,将他引到众人面前,声音洪亮地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新晋的忠勇伯,卡布!在北境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是陛下亲封的少年英雄!来来来,大家认识一下!”
他这番介绍,看似给足了面子,但言语间刻意强调“北境”、“战功”、“少年英雄”,隐隐将卡布与“边地武夫”、“骤登高位”的形象绑定在一起。
果然,他话音一落,席间便响起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有人懒洋洋地举了举杯,算是打过招呼;有人则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卡布,眼神中带着挑剔;更有几人,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忠勇伯远道而来,辛苦了。”一位面色白皙、眼神略显阴柔的公子把玩着手中的玉杯,慢悠悠地开口,“听说北地苦寒,匪患不绝,伯爷能在那种地方建功立业,着实不易啊。”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实则暗指卡布出身微末,环境恶劣。
“是啊,”另一人接口道,语气轻佻,“不知伯爷在边地,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总不会是整日与那些粗鄙军汉为伍,舞刀弄棒吧?”
赵元昊笑吟吟地看着,并不阻止,反而端起酒杯:“来来来,今日难得相聚,先敬忠勇伯一杯,为伯爷接风洗尘!”
他一带头,顿时有七八个人端着酒杯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纷纷向卡布敬酒。
“伯爷,我敬你!边地风光,想必别有一番滋味吧?”
“伯爷海量,请满饮此杯!”
“久闻伯爷骁勇,想必酒量也是极佳,可不能推辞啊!”
一时间,卡布仿佛陷入了群狼环伺的境地。这些勋贵子弟,看似热情,实则轮番上前,言语间或明或暗地挤兑、试探,更想用这杯中之物,先给卡布一个下马威,探探他的底细和深浅。整个宴会的气氛,在看似热闹的觥筹交错中,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赏荷宴的序幕,便在这样暗流涌动的“热情”中,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