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寨聚义堂。
“好了,大家安静。”大当家罗靖岳终于忍不住制止了众人喧哗。
先是看了一眼丁承平,点了点头说道:“二当家的话有道理。要想在辰州站稳脚跟,让咱们寨子活的更滋润,之前他就对我建议过要想办法贿赂县衙的典吏、巡山的都头,甚至卫所厢军的底层官员,把他们变成咱们的保护伞。如今能跟知县搞好关系那不是更加理想?”
丁承平见大当家同意自己的说法,也再次发言道:“这就叫养寇自重,但对咱们来说也有好处,一旦县衙对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能在大围剿时给我们通风报信何乐而不为?但相应的,我们也得帮米知县摆平一些麻烦,否则他凭什么来照顾我们寨子?这其实是等价交换,属于生存的潜规则。”
“二当家,护送米知县从辰州到京师这一来一回起码三四个月时间,主要战力都去护送他了,咱们寨子这大半年吃什么?难道都去喝西北风?”王无双大声的嚷嚷。
“就是,去护送他的安全,费力不讨好,咱们吃什么!”
“除非他给咱们银子、粮食,还得给的足够多!否则凭什么让我们的人护送他?”
“与其伸手朝他们要,还不如直接抢来的直接。”
“就是,就是。”
“好了,安静,听二当家有什么话说。”罗靖岳再次打断了众人的喧哗。
“大家听我说,米知县让我们护送他回京,肯定会多多少少给咱们一些好处。我明日就下山跟他谈条件,反正条件谈不拢咱们就继续干自己的活,但是一旦谈拢了,无双,估计就得麻烦你带些人去保护他这一路的安全。”丁承平看向三当家王无双。
“好,但是明天谈条件我也要去,我跟他们没有私交,条件谈不拢,老子就不认账。”
“那是自然,大当家留守寨子,明日我与无双同去。”丁承平终于脸上露出了笑容。
“行,那就这样。”罗靖岳也点头应许。
吵闹了半个时辰的寨子终于安静下来。
见众人都已经离开,罗靖岳朝着丁承平打招呼道:“丁兄,我们出去走走。”
“好。”
刚走出大厅,一阵凉风吹过,丁承平打了个冷颤。
“山里就是比县城要冷,这才刚入秋,没想到早晚就这么凉。”
罗靖岳笑笑:“丁兄似乎很怕冷。”
丁承平没法解释自己的灵魂来自后世的北方,习惯了大冬天在家烤着暖气吃雪糕。在这没有暖气的时代,南方的阴寒湿冷天气对他来说尤为致命。
“罗兄是找我有事说?”说着又打了个冷颤,甚至牙齿都哆哆嗦嗦起来。
“丁兄这么冷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没事,你说吧,走两步就好了。”
“好,那我长话短说。这位米知县都要去京师了,咱们为什么还要赶鸭子上架去拍他马屁?”
丁承平说道:“米知县是走了,但你可知道接下来的知县大人是谁?”
“我哪会知道,我又不是朝廷的人。”
丁承平笑笑:“还是一位米大人,是如今这位米应发大人的族兄。”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才答应如今这位米大人护送他的安全?”罗靖岳点了点头。
丁承平叹了口气:“做山贼始终不是长远之道,咱们也得为兄弟们早做打算。”
罗靖岳看向丁承平:“丁兄,你是不是一直以来就不愿意做山贼?”
丁承平笑笑:“是也不是,如果世道好,日子能过得下去,谁愿意做山贼?正如我刚才所说,打家劫舍本就不是长远之道。但是当山贼来钱快,而且兄弟们如今也习惯了这种方式,强行改变反而不利于大家的团结。”
“那丁兄有何想法?”
丁承平回头看了一眼在山谷中嬉闹的寨中兄弟,叹了口气,然后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同样是做山贼但咱们可以换个方式。”
罗靖岳好奇起来:“换个方式?此话何意?”
“咱们去收保护费。简单来说,就是像朝廷那样每月固定收取费用,但不去劫掠城中百姓;相反,不愿意给咱们钱财的反而咱们要去敲打他。”
罗靖岳皱起眉头:“问题是百姓愿意给么?”
“不给咱们就抢!每月肯给一笔钱财咱们就不抢,甚至咱们还能顺道保护他们以及保护他们的财货,就像镖局一样。”
罗靖岳眨眨眼睛:“镖局?”
“如今世道并不太平,各州各县都有像咱们这样的山贼土匪,如果你要将货物从辰州运到黔州或者靖州是不是也会遇到各地的山贼打劫?但如果有咱们的一百多号人跟着他的货物,你觉得还有土匪山贼敢随意打劫他的货物么?”
“那万一遇到强势的土匪真来抢劫咋办?”
“那就干,收了人家的钱财当然就得卖命。只不过干镖局这行不仅仅靠卖命肯干,还得靠交情,真要干镖局得把这一条线路上的所有黑道都摸清楚,打得过的将他打服,打不过的分一杯羹交个朋友,不过这事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围绕田湾县城这百里地界做事,毕竟这附近没有什么大型的土匪山贼,咱们忘川寨的实力足够护佑这一方百姓的平安,不过得交钱。”
见到丁承平似乎信心十足,罗靖岳也笑笑:“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你想做什么,但见你如此自信应当是件好事,做兄弟的支持你。”
丁承平也有些感激,因为一直以来罗靖岳对他确实足够信赖与支持。
“罗兄,我曾经说过,你不负我我就不负你,既然我如今是二当家就一定会为了山寨兄弟的利益考虑,你放心,我做事情绝不会只考虑我个人。”
罗靖岳也是笑笑:“这点我从来就相信你,走吧,夜也深了,你回去好生歇息,明日还得下山去县城谈条件,无双虽然有些拗,但他是个不错的兄弟,你多担待点。”
“通过这半年的相处,我早知道无双是个怎样的人,放心吧,我也很尊重他。”
“那就行。”
这真是:
任说天长海影沈,友朋情比未为深。
唯应乐处无虚日,大半危时得道心。
命达夭殇同白首,价高砖瓦即黄金。
他年有要玄珠者,赤水萦纡试一寻。
——唐 李咸用 《和友人喜相遇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