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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萧索的背影,消失在宫门之外,也消失在了大秦的政治舞台上。

一个属于他的时代,以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堪称屈辱的方式,仓促落幕。

麒麟殿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被拖拽出去的官员们留下的狼藉尚未清理,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尘埃混合的味道。

嬴政站在高高的王座前,看着下方空出的大片位置,以及那些依旧跪伏在地、噤若寒蝉的“幸存者”,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权力”的滋味,如同最醇厚的美酒,涌上心头。

他赢了。

在帝师的帮助下,他将这座压在头顶十几年的大山,彻底推翻。

然而,兴奋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更深的茫然与不安。

吕不韦倒了,可他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朝堂上空出的数十个关键职位,该由谁来填补?那些曾经依附于吕不韦、此刻却苟活下来的墙头草,又该如何处置?

这些问题,远比扳倒一个吕不韦,要复杂千百倍。

嬴政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只是斜倚在椅子上,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男人。

“先生……”

他走下王座,来到江昆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江昆缓缓睁开眼,看着少年天子那张既兴奋又困惑的脸,淡淡一笑。

“感觉如何?”

“前所未有的好!”嬴政握紧了拳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寡人从未想过,吕不韦……就这么倒了!”

“他不是倒了。”江昆摇了摇头,纠正道,“他只是被寡人,从你的棋盘上,拿走了而已。”

他站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缓步向殿外走去。

“走吧,回承明殿。今日这盘棋,还没下完。”

……

是夜,承明殿。

宫灯如豆,映照着两个身影。

嬴政亲自为江昆斟满一杯热茶,神情依旧难掩激动:“先生,今日朝堂之事,多亏先生运筹帷幄。接下来,寡人该如何稳定朝局?那些空缺的职位……”

江昆没有碰那杯茶,而是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一滴茶水飞溅而出,悬停于半空。

紧接着,更多的茶水从杯中涌出,在空中汇聚、拉伸、塑形,转瞬间,便在桌面上再次勾勒出一幅精巧无比的咸阳宫麒麟殿立体沙盘。

沙盘之上,一个个由水珠凝聚而成的小人,正精确地复现着今日早朝时的站位。

居于百官之首的,是代表吕不韦的那个最大、最亮的水人。

“政儿,在谈如何收拾残局之前,寡人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江昆的目光落在沙盘上,语气平静,“你认为,吕不韦今日,为何会败?”

嬴政一愣,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因为先生掌握了他所有党羽的罪证,情报精准,一击致命!”

“这是术,不是道。”

江昆摇了摇头,指尖在沙盘上轻轻一划。

代表吕不韦的那个水人,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败,有三个原因。”

江昆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深邃。

“其一,他败于不识时务。他以为这天下,还是他可以凭借商贾手段、用一本《吕氏春秋》就能左右国策的时代。他却不知,大秦需要的,不再是空谈阔论的杂家,而是能一统天下的铁血君王。他的思想,已经跟不上你的野心,所以他必须出局。”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二,他败于权力失衡。”江昆的手指点向吕不韦周围那数十个代表其党羽的水人,“他将相权扩张到了极致,门客故吏遍布朝野,形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利益集团。这看似强大,实则脆弱不堪。因为维系他们的,不是忠诚,而是利益。当寡人能给予他们比吕不韦更大的恐惧,或是更大的利益时,这个集团便会瞬间从内部瓦解。”

说着,江昆屈指一弹。

那些代表吕氏党羽的水人,瞬间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水珠,四散纷飞。

这一幕,让嬴政心头剧震。

他想起了朝堂上,那些人为了活命,是如何疯狂地反咬吕不韦。

“那……第三呢?”嬴政急切地追问。

“其三,”江昆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败于,他将寡人当成了敌人。”

嬴政彻底呆住了。

“将您……当成敌人?这难道不对吗?”

“当然不对。”江昆轻笑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在真正的棋手眼中,棋盘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可以利用的棋子。吕不韦若真有智慧,在他察觉到寡人存在的第一天,就该放弃所有权力,倾尽所有来投靠寡人,而不是愚蠢地选择对抗。”

“杀人,只是最低级的手段。让想杀你的人,为你所用,甚至为你去死,那才是权力真正的乐趣。”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嬴政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过往十几年从书本上学到的一切帝王之学、儒法之道,在这一刻,被江昆这番话,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第一次感觉这双手掌握的不是秦国的玉玺,而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网上挂着的,是满朝文武的欲望与恐惧。

而帝师,正在教他,如何成为那个织网与操纵大网的人!

“先生……”嬴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寡人……受教了!”

他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是发自灵魂的敬畏与虔诚。

江昆坦然受之。

他挥手散去水做的沙盘,淡淡道:“现在,你再想想,那些空缺的职位,该如何填补?”

这一次,嬴政没有丝毫犹豫。

“寡人明白了!”他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重要的职位,不能只给一个人!廷尉之职,可设左右廷尉,互相监督!御史大夫之位,可提拔吕不韦的政敌,再安插一名寡人的心腹作为副手,令其制衡!”

“至于那些墙头草,不可尽数罢免,否则朝局动荡。当择其罪轻者,敲打一番,令其戴罪立功,去撕咬吕氏残余的势力!让他们……狗咬狗!”

“很好。”

江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孺子可教。

这块名为嬴政的璞玉,终于开始绽放出属于千古一帝的光芒。

嬴政得到了肯定,愈发兴奋,还想再问。

江昆却摆了摆手,站起身,走到了殿中的巨幅地图前。

他的目光,从咸阳,移到了其西边的雍城。

“朝堂上的硕鼠,清理得差不多了。”

江昆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

“但别忘了,宫闱之内,尚有一条得了失心疯的野狗,未曾处理。”

“此獠,手握兵权,秽乱后宫,更是对你这君王之位,最直接、最赤裸的威胁。”

嬴政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股被“假父”二字点燃的、深入骨髓的杀意。

“先生放心!”他咬牙道,“寡人已按先生所教,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来年开春,他起兵作乱,便将其一举……”

“不。”

江昆再次打断了他。

“你的网,还不够大,不够稳。”

他转过头,看着嬴政,眼神幽深。

“寡人听闻,长信侯府上,最近从韩国,来了一位很有意思的客人。”

“此人,或许能让这场大戏,演得更精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