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古墟深处,四道遁光紧贴着嶙峋的地表疾驰,如同暗夜中悄然划过的流星,尽可能收敛着自身气息。
连续的经历,尤其是黑山渊边缘的生死搏杀与祭坛阵法的惊魂一刻,让陆然四人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身状态的窘迫与旧天道罗网的严密。
他们不敢再轻易暴露行踪,只得依靠苏小婉对地脉气机的微妙感知,以及陆然那异于常人的灵觉,在荒凉死寂的星辰碎片与古战场遗迹间穿梭,迂回着向东北方向前进。
途中,他们又发现了一处疑似玄鼎宗外围哨站的废墟。断壁残垣间,只寻到几块刻有残缺鼎纹的碎玉,以及一柄灵气尽失、几乎与凡铁无异的残破飞剑。
从中获取的信息寥寥,只进一步印证了玄鼎宗覆灭的仓促与彻底,以及那场浩劫的恐怖。
陆然将这两次所得的青铜小鼎与碎玉、残剑一同置于怀中那残破小鼎之侧。
它们彼此间并无融合,但那种同源的道韵共鸣却日渐清晰。尤其是那尊青铜小鼎,虽依旧沉寂,鼎腹裂痕中残留的那丝灼热意韵,却仿佛一颗沉睡的火种,等待着重新点燃的契机。
他的道基在缓慢恢复,裂痕未有明显愈合,但那“混沌道石”的特质却让他的根基愈发厚重,对力量的理解与掌控也更为精微。
他时常在调息时,以神识沟通这几件玄鼎宗遗物,感受其中蕴含的“熔炼”与“承载”真意,与他自身“逆转”与“重构”之道隐隐相合,触类旁通。
苏小婉的伤势恢复得稍快,定魂珠的清辉愈发纯粹。她除了护持众人,更多的时间用于推演前路,以及研究那几块鼎纹碎玉中蕴含的古老信息碎片。
她发现,玄鼎宗的道统,似乎极其注重“平衡”与“转化”,其“万物洪炉”的理念,并非简单的吞噬毁灭,而是将万法归于混沌,再从中提炼新生,这与陆然欲立新纪元的宏愿,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凌霜的进步最为显着。生死边缘的搏杀,寂灭环境的磨砺,让她对生死道则的领悟突飞猛进。
她不再刻意区分生与死,剑意流转间,生机可化死寂,死寂亦能蕴育新生,剑心愈发通透圆融,修为隐隐有突破瓶颈之势。她偶尔会立于荒丘之上,对着枯寂星空演练剑招,剑光过处,虚空生痕,仿佛能斩断宿命。
桃夭则显得有些沉默。妖皇血脉与此地环境的冲突依旧存在,但她不再像初时那般焦躁。她开始尝试着去理解、甚至引导体内那磅礴的生机,去适应、乃至包容外界的死寂。
偶尔,她会显化出妖皇本体虚影,那参天桃树之上,竟开始凝结出一些蕴含着奇异生死道韵的花苞,虽未绽放,已显不凡。
这一日,四人藏身于一颗彻底死寂的星辰核心,一处由古老岩浆通道形成的空洞内暂作休整。
苏小婉忽然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她看向陆然,传音道:“我方才以定魂珠感应天地气机,发现东北方向的虚空道则,近期有大规模、高频率的扰动痕迹。并非自然现象,更像是……有众多修士在频繁穿梭,或者,某种庞大的阵法正在被激活。”
陆然闻言,心神立刻与体内钥匙碎片共鸣,仔细感应。果然,那指向第三碎片的道标之外,那片广袤星域的空间背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紧绷”与“涟漪”状态。
“是旧天道在调兵遣将,加固防御?”桃夭凑过来,赤瞳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像。”凌霜不知何时也结束了调息,来到近前,她感知着虚空中那无形的“弦”的震动,“更像是……某种秘境或遗迹即将出世前,引动的天地法则共鸣。只是这共鸣的规模……前所未见。”
秘境出世?
四人心中皆是一动。
在这旧天道严密掌控的腹地,有何等秘境能引动如此规模的天地异动?而且,其方位,恰好与第三碎片及万物洪炉最大碎片的镇压之地重合!
“是‘玄鼎秘境’!”苏小婉猛地想起古籍中的一则模糊记载,“传说玄鼎宗覆灭前,其核心弟子携部分传承与重宝,遁入了一处由万物洪炉碎片支撑的独立秘境,以期保留火种。难道……是这处秘境即将现世?”
若真如此,那一切便说得通了!秘境现世,引动法则波澜,旧天道必然全力封锁、镇压,甚至欲夺取其中遗宝。而这,对于他们而言,既是天大的危机,也是浑水摸鱼、寻找碎片与灵焰的唯一机会!
“时机……”陆然沉吟,指尖无意识地在怀中那小鼎冰凉的表面上摩挲着,“秘境将启未启,旧天道布防未周,此刻,或许是潜入的最佳窗口。”
但风险也极大。一旦被发现,便是四面楚歌,十死无生。
“必须去。”凌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剑,需要更强大的磨砺,而那里,显然是最合适的战场。
桃夭舔了舔嘴唇,眼中战意燃烧:“本皇倒要看看,那鬼天道的老巢旁边,能长出什么不得了的花来!”
苏小婉看向陆然,轻声道:“秘境之中,或许能找到唤醒其他鼎碎片所需的灵焰线索,甚至……混沌真炎的踪迹。”
陆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看向东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片暗流汹涌、杀机四伏的星域。
“调整状态,半日后出发。”
“此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盘膝坐下,再次闭目调息。怀中,几件玄鼎宗遗物的共鸣似乎更清晰了一分,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悸动。
空洞内重归寂静,只有四人均匀的呼吸声与体内道元流转的微弱声响。
而在那片被旧天道视为禁脔的东北星域深处,无形的漩涡正在缓缓形成,吞噬着光线与灵机,预示着一场席卷诸天的巨大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