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谷的风带着股奇异的闷响，像有人在千丈深的井底敲锣。张叙舟站在谷口的老槐树下，指尖的地声通脉正微微发麻 —— 那褐黄色的声波状光纹在掌心跳动，频率竟与脚下岩层的震颤完全同步，像有无数根看不见的音叉，在骨头缝里疯狂共振。
“不对劲。”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从发髻滑落，星纹在空气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网眼处的气流正以诡异的规律波动，“你听，风声里裹着别的东西。”
张叙舟屏住呼吸。果然，那股闷响并非自然风声，而是种低沉的 “嗡 ——” 声，源头藏在谷内深处，像巨型蜂群被塞进了密封的石窟。更诡异的是，老槐树的叶子在无风自动，叶柄与枝干连接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碎叶落地时，竟在泥土上震出细小的坑洞。
“前面就是响石村。” 向导是个皮肤黝黑的山民，此刻正死死捂住耳朵，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草帽上，“三天前开始的，夜里能听见石头哭，现在连房子都在哆嗦。”
穿过一道天然石拱门，村庄的景象令人心惊。土坯墙的裂缝里嵌着密密麻麻的碎石，像被巨力揉过的面团；晒谷场上的竹筐全成了碎片，谷物与泥土混合成灰黄色的浆；最吓人的是村口的晒谷石碾，花岗岩的表面竟出现了蜂窝状的孔洞，凑近了能看见粉末正顺着孔洞簌簌掉落 —— 那是被低频声煞震碎的岩石微粒。
“张小哥！苏姑娘！” 一个身披兽皮的老者拄着石杖迎上来，杖头镶嵌的椭圆形石头泛着温润的光泽，“我是石音，回音族的族长。你们再晚来半天，这村子怕是要散架了。”
他说话时，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颌骨在跟着那股低频嗡鸣共振。苏星潼的银簪突然飞向老者的石杖，星纹在杖头石头上轻轻一点，嗡鸣声竟短暂消失了两秒，老者的颤抖也随之停止。
“是响石。” 石音摸着杖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谷里特有的共鸣石，能压一压这邪门的声音。可它越来越强，昨天还能撑半炷香，现在……”
话没说完，西边的山崖突然传来 “轰隆” 巨响。一股烟尘冲天而起，几十块磨盘大的岩石顺着坡滚落，砸在村尾的空地上，激起的气浪掀飞了半间草屋的屋顶。更可怕的是，烟尘里夹杂着无数黑影，像被惊动的马蜂般朝着村庄扑来 —— 是岩鸽和蝙蝠，翅膀拍动的声音竟与那低频嗡鸣完美同步，形成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墙。
“鸟潮！” 村民们尖叫着往石屋里钻。那些岩鸽的眼珠泛着浑浊的红光，啄向木柴时竟能啄出火星；蝙蝠的獠牙比寻常长了一倍，扑到牛背上，瞬间就撕下一块带血的皮肉。
张叙舟的地声通脉突然剧痛。他按住掌心的光纹，意识沉入地下 —— 地脉深处，一条褐黑色的声纹正像毒蛇般游走，所过之处，岩层的自然振动频率被彻底打乱，那些原本坚固的花岗岩在声纹缠绕下，正以分子级的幅度疯狂震颤，仿佛随时会散成齑粉。
“是裂谷咒！” 苏星潼的银簪星纹突然暴涨，在半空投射出一幅立体图谱：声煞的源头指向谷内的螺旋崖，那里的能量浓度是村口的五倍，无数条次级声纹像根系般蔓延，“它在利用峡谷的地形放大能量，每 18 小时就会向外扩张 15 平方公里！”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突然举着台仪器冲出石屋，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正随着鸟潮的逼近而剧烈起伏：“这不是自然现象！频谱图里有三段非地质活动的共振峰，频率稳定在 18 赫兹左右 —— 刚好是人体内脏的共振频率！”
“郑明博士？” 张叙舟认出他是地质局派来的研究员，之前在雾临市的地质论坛上见过，“你怎么在这？”
“追踪地壳微震来的。” 郑明的眼镜片裂了道缝，显然刚才的塌方让他受了惊，“本来以为是板块活动，现在看来……” 他突然指着仪器，“声煞在吸收岩石摩擦的能量！刚才塌方的地方，它的强度至少涨了 20%！”
说话间，一只岩鸽冲破木栅栏，直扑苏星潼的面门。银簪化作一道金光，精准地刺穿了岩鸽的羽冠，鸟尸落地的瞬间，竟在泥地上震出一圈涟漪，周围的草叶全成了粉末。
“它们被声煞控制了。” 石音突然挥动响石权杖，杖头的共鸣石发出 “叮 ——” 的清越声。奇怪的是，声音传播范围内，鸟潮竟像被无形的墙挡住，焦躁地在半空盘旋，不敢靠近。
张叙舟心中一动，突然握住苏星潼的手。褐黄色的地声通脉光纹与银簪的声波星纹在地面交织，形成一张覆盖十平方米的声网。网内的低频嗡鸣明显减弱，那些震落的墙皮碎片竟悬浮在半空，不再掉落。
“有效果！” 苏星潼惊喜地喊道，“地声灵根在回应我们！”
声网边缘的一块松动石板突然跳动起来，在地面划出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 像条正在挣扎的蛇。张叙舟的地声通脉与石板产生共鸣，他突然 “听” 懂了那符号的含义：声煞的核心在螺旋崖的石窟里，那里的地脉被钉上了 “声纹咒钉”。
“郑博士，能定位声煞最强的地方吗？” 张叙舟盯着螺旋崖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经被鸟潮遮得发黑，“我们得找到咒钉的位置。”
郑明立刻调整仪器，屏幕上的绿色波形突然冲出一条尖刺，直指崖壁中段的一个凹陷：“误差不超过 800 米！那里的共振强度足以震碎钢筋混凝土！”
石音突然将响石权杖插进地里，共鸣石的清越声扩散成一道直径二十米的结界，暂时挡住了鸟潮：“我带你们去螺旋崖。” 他从腰间解下个石哨，哨身布满细密的孔洞，“这是响石哨，吹三声能让回音谷的灵植暂时安静，给你们争取时间。”
张叙舟接过石哨，指尖的地声通脉突然与哨子产生共鸣。他仿佛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 —— 是岩石的摩擦声，是泉水的滴落声，是风穿过峡谷的呼啸声，这些本应和谐的自然之音，此刻全被那股低频嗡鸣扭曲成了痛苦的哀嚎。
“小心！” 苏星潼突然拽住他的胳膊。一只翼展近两米的巨型蝙蝠冲破结界，尖利的爪子带着腥风扫向张叙舟的咽喉。他下意识地吹响石哨，三声清越的哨音刚落，蝙蝠的动作竟迟滞了半秒 —— 足够银簪化作金箭，从它的眼窝刺入，将这只被声煞强化的怪物钉死在石墙上。
蝙蝠的尸体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巨响，石墙竟被震出一道新的裂缝。张叙舟望着螺旋崖方向，那里的低频嗡鸣似乎更清晰了，像有个无形的巨人正用石锤反复敲打地脉的神经。
“走吧。” 他握紧苏星潼的手，地声通脉的光纹在两人脚下织成通路，“让这些被折磨的石头，重新发出像样的声音。”
石音挥动权杖，结界在他们身后缓缓收缩，将疯狂的鸟潮与惊恐的村民暂时隔开。郑明抱着仪器紧随其后，屏幕上的共振峰还在持续攀升，像一条即将冲破天际的恶龙。
当他们钻进通往螺旋崖的石缝时，张叙舟的地声通脉突然捕捉到一段微弱的旋律 —— 藏在低频嗡鸣的缝隙里，像被掩埋的清泉。那旋律与他掌心的光纹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让他想起八岁那年在山谷迷路时，父亲用山歌指引他回家的调子（自然触发情绪库第 16 条 “田埂上的回声” 记忆）。
“听见了吗？” 苏星潼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银簪的星纹正在微微发亮，“是地声灵根在求救，它还没被完全污染。”
张叙舟点头，将石哨塞进怀里。石缝外的鸟潮还在嘶吼，崖壁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但他掌心的光纹却前所未有的稳定。因为他知道，声音既能带来毁灭，也能孕育希望 —— 就像此刻，他和苏星潼的声纹交织在一起，正朝着那片被声煞笼罩的黑暗，发出第一声抗争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