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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太太柳青黛厢房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如同投入王家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恐惧的阴云悄然笼罩,尤其是在那些不经事的下人心中。但周婉娘的铁腕如同磐石,强硬地镇住了局面。乱嚼舌根者严惩的禁令,以及亲眼所见五太太被新布安抚后重新陷入平静的沉睡,让恐慌被强行压制下去,化作私下里更深的敬畏与谨慎。

工棚的轰鸣声,成了驱散阴霾最有力的号角。王大柱的命令被周婉娘不折不扣地执行。孙铁匠和他的老伙计们几乎住在了工棚里,日夜轮班,将那台改良织机的潜力榨取到极致。“嗡…咔哒…嗡…咔哒…” 的节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急促、更稳定,如同王家血脉贲张的心跳。一匹匹雪白细密的新布,带着织机的余温和棉线的清香,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

王大柱成了工棚最虔诚的信徒。他裹着厚棉衣的身影,几乎钉在了角落那张圈椅里。怀里抱着的布匹永远是最新下机、触手温热的。布满淡蓝裂纹的手指,一遍遍,近乎偏执地摩挲着布面。阳光透过窗纸,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跳跃,那些幽蓝的纹路在光影下流转,奇异的是,胸口靠近心口的一小片区域,那原本狰狞的裂纹,颜色竟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浅淡模糊!

芸娘安静地守在他身侧。恐惧早已被一种温软的、带着守护意味的亲近取代。她看着王大柱指尖划过布面时眉宇间细微的舒展,看着他胸口那片新消退的痕迹,心底便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她不再仅仅是递水添茶的看护,更像是一个分享着隐秘希望的同伴。

“少爷,这匹是新换的‘雪顶棉’线织的,” 芸娘将一盏温热的参茶放在矮几上,轻声细语,“孙师傅说这棉线更细更韧,捻得也匀,织出来的布摸着格外细滑,像…像缎子似的。” 她拿起王大柱膝上那匹刚换下的布,小心地叠好。

王大柱的目光从怀中新布上抬起,落在芸娘温婉的脸上,又看看那叠好的布匹。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布满裂纹的手指,轻轻在芸娘叠好的布匹上点了点,然后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生涩,意思却清晰:这匹布,他用过了。

芸娘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匹布蕴含的“暖意”已被他汲取,效力减弱了。她心头一热,连忙点头:“是,少爷,我明白了。这匹布…我送去给五太太那边?” 她试探着问。自那日惊变后,五太太柳青黛身上盖着的布匹更换也更加频繁。

王大柱沉默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怀中那匹带着织机余温、仿佛蕴含着生命的新布上,手指再次陷入那近乎虔诚的摩挲。芸娘不再打扰,抱着那叠好的布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工棚,朝着五太太的厢房走去。

后院厢房,药味依旧浓重,却少了前几日的阴冷死寂。柳青黛靠坐在厚实的软枕堆里,身上盖着一匹崭新的雪白棉布。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不再是完全的茫然空洞。此刻,她的目光微微低垂,落在覆盖在身上的布匹边缘,眼神涣散,却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焦距,如同隔着磨砂的琉璃凝视。

她的右手,那只曾撕裂布匹、指尖泛过幽绿的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僵硬的频率,轻轻捻动着布匹的边缘。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固执地重复着。梅香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一边小心翼翼地削着梨片,一边絮叨着织坊的忙碌、少爷的恢复、新布卖得多好…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追随着五太太那捻动布匹的手指,眼中充满了欣慰。

芸娘抱着布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心头微松,将换下的旧布交给梅香,又轻手轻脚地将带来的新布放在榻边。“五太太看着…好些了?” 芸娘压低声音问。

梅香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喜色:“嗯!眼神没那么空了,这手…” 她指了指柳青黛捻动布匹的手指,“一天到晚,只要醒着,就捻个不停,好像摸着这布,心里才踏实似的。”

芸娘看着柳青黛那缓慢而固执的动作,心中那模糊的猜想更加清晰。这布,对少爷和五太太,似乎都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超越常理的意义。她轻轻拿起那匹新布,准备替换下柳青黛身上那匹。

就在芸娘的手刚刚触碰到柳青黛身上布匹的边缘时!

柳青黛那缓慢捻动的手指猛地一僵!深潭般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混乱、饱含剧毒粘稠杀意的气息,如同被惊醒的毒龙,再次从她瘦弱的身躯里蠢蠢欲动!腕间那片墨绿鳞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五太太?!” 梅香和芸娘同时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然而,这次的气息爆发极其短暂!柳青黛的目光猛地抬起,涣散的瞳孔死死盯住芸娘手中的那匹新布!那布匹散发着熟悉的、带着织机烟火气息的暖意!

她体内刚刚被激起的狂暴混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温暖的墙!那冰冷粘稠的杀意剧烈地翻滚、挣扎,最终在她眼中那抹极其微弱的、属于“柳青黛”的茫然挣扎下,如同退潮般,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压了下去!她紧握布匹边缘的手指缓缓松开,重新恢复了那缓慢、僵硬的捻动,只是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梅香和芸娘吓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大气不敢出。直到柳青黛的气息重新平稳,两人才瘫软般松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是…是这新布…” 芸娘看着自己手中那匹似乎“安抚”了五太太狂暴的新布,又看看五太太身上那匹,瞬间明白了什么!五太太对布匹的“新旧”极其敏感!只有最新鲜、带着最强“暖意”的布匹,才能有效压制她体内那恐怖的毒龙!

“快!换新的!” 梅香也反应过来,连忙和芸娘一起,小心翼翼、动作极其轻柔地将那匹被五太太捻动良久、效力减弱的旧布换下,将芸娘带来的、散发着织机余温的新布覆盖上去。

当新布接触到身体的瞬间,柳青黛紧绷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丝,急促的呼吸也缓和下来。她重新低下头,涣散的目光落在新的布匹边缘,苍白的手指再次开始了那缓慢、固执的捻动。

危机暂时解除,但梅香和芸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与沉重。五太太体内的毒龙,并未沉睡,它随时可能被刺激醒来!而新布,是唯一的枷锁!

与此同时,王家大院外,黑风林边缘的阴影里。

一道纤细如同鬼魅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贴在一棵巨大的古槐树干上,仿佛与树影融为一体。她穿着紧身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覆着同样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狭长、闪烁着冰冷幽光的眼睛,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正是影堂的顶尖斥候——“幽影”。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林木的缝隙,远远锁定着王家大院后宅的方向,尤其关注着柳青黛厢房的窗户。刚才,厢房内那股短暂爆发的、属于药奴“青鳞”的狂暴气息,虽然微弱且被迅速压制,却清晰地被她捕捉到了!

“嘶嘶…” 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气流声从她口中发出,并非人语,而是一种特殊的、只有影蝎才能接收的指令。

一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甲壳在阴影中几乎完全隐形的影蝎,从她袖口无声滑落,如同融入地面的墨点,迅速消失在草丛中,朝着王家大院的方向潜行而去。它的目标,是找到柳青黛厢房的窗户缝隙,再次发出那致命的嘶鸣!

幽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满意。蛛母大人猜得没错!药奴青鳞体内的“噬毒木蜥”本源并未沉寂,反而在王家那诡异布匹的刺激下,似乎与那“寒晶”之力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对抗与融合?这变化,比直接摧毁王家更有价值!唤醒她,刺激她,观察她,便是影堂此刻最重要的任务!至于那布匹的秘密…幽影的目光扫过王家工棚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很快又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不急,等药奴彻底失控,搅乱王家,那秘密自然唾手可得!

王家大院,工棚轰鸣依旧。

王大柱摩挲着怀中新布,感受着那温软的暖意一丝丝渗入冰冷的躯壳,胸口那片新消退的裂纹范围似乎又扩大了一分。

后院厢房,柳青黛在温软新布的覆盖下,缓慢捻动着布边,腕间墨绿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暗金光泽。

而一只致命的影蝎,正如同来自九幽的使者,悄无声息地穿过院墙的阴影,避开了硫磺的刺鼻气味,精准地朝着柳青黛厢房窗棂那道微不可察的缝隙潜行而去!

苏静蓉布下的天罗地网,能否拦住这无声的毒刺?

布匹的暖意,能否再次压制那被唤醒的剧毒狂龙?

危机如同冰冷的蛛网,在王家大院内外,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