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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四年的江南,春雨绵绵,润物无声,却也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寒意。在这片被经济手段悄然重塑的土地上,曾经看似铁板一块的江南商帮联盟,正如被春雨浸润的旧墙,开始出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裂痕。

内帑银行苏州分号那间戒备森严的后堂内,烛火摇曳。分号总办赵德明坐在硬木官帽椅上,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来者是苏州城内有名的绸缎商,姓钱,家业虽不及徐、周等顶尖豪门,却也颇有根基,此前亦是暗中抵制银元券的积极参与者之一。

此刻,这位钱老板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双手不安地搓动着,语气近乎哀求:

“赵总办,您……您可得给指条明路啊!这几个月,北边来的官布冲击太大,小店库里的绸缎都快发霉了,资金周转……实在是……实在是难以为继啊!再这样下去,祖上传下的这点基业,怕是要毁在鄙人手里了!”

赵德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并不接话。

钱老板见状,更是心急如焚,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鄙人知道,此前……此前有些事做得糊涂,跟着一些人……走了弯路。如今是真心悔过!只要朝廷,只要内帑银行能给条活路,银元券,鄙人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店里所有往来,立刻改用银元券结算!只求……只求能纳入工商总局的采购名单,哪怕分点边角料的订单也好,另外……能否请银行通融,贷些款子周转一下?利息……按规矩来,按规矩来!”

赵德明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钱老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朝廷推行新政,发行银元券,乃是为了便利商民,整合财政,非是与民争利。尔等先前阳奉阴违,串联抵制,已伤及朝廷体面与币信。如今遇到难处,才想起回头,未免……”

钱老板汗如雨下,几乎要跪下来:“赵总办明鉴!鄙人一时糊涂,被……被某些人裹挟,绝非本意啊!如今是真心实意拥护朝廷新政!只要朝廷能给个机会,钱某必定痛改前非,唯朝廷马首是瞻!”

看着眼前这位昔日也算有头有脸的商人如此狼狈,赵德明心中并无多少怜悯,只有对陛下手段的叹服。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钱老板既有悔过之心,本官也不是不能通融。这样吧,你回去后,立刻将店内账目厘清,尤其是与哪些商号有银两往来,哪些参与了之前的抵制,写个详细的陈情状上来。另外,明日开始,你店中所有交易,须公开挂牌,声明只收银元券或内帑银行汇票。若能做到,采购名单和贷款之事,本官可代为向上面陈情。”

钱老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叩首:“一定做到!一定做到!多谢赵总办!多谢赵总办!”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工商分局、在内帑银行、甚至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接二连三地上演。前来“投诚”的,多是些实力中等、在抵制联盟中处于边缘地位、如今在皇家商号低价商品冲击和银行信贷收紧下难以支撑的商号。他们为了生存,率先撕毁了那不成立的盟约,倒向了工商总局。

而更让那些核心抵制派感到心惊的是,几位原本态度坚决、家业雄厚的大商人也开始动摇了。

深夜,苏州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邸,灯火昏暗。这里并非官署,也非豪商府邸,而是皇城司在苏州的一处秘密联络点。一位用兜帽遮住面容、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在皇城司密探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进入内室。

他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在江南商界无人不识的面孔——无锡华家的核心人物之一,华明渊的堂弟,华明远。华家以冶铁、铸造起家,兼营航运,产业庞大,是抵制银元券的重要力量。

此刻,华明远脸上再无平日的倨傲,只有深深的疲惫与忧虑。他对着阴影中那位看不清面容、只知是皇帝特使的人躬身行礼,声音干涩:

“特使大人,非是华家有意与朝廷对抗,实在是……实在是身不由己啊。徐家、周家势大,我家兄长也是被他们架在了火上……”

阴影中的特使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华老板,陛下要的不是解释,是态度,是行动。”

华明远咬了咬牙,低声道:“华家……愿意配合朝廷新政。银元券,可以接受。甚至……甚至我家在无锡的几处铁坊,可以为海军铸造所需的船用铁钉、锚链等物,价格……可以比市价低一成。只求……只求朝廷能对我华家网开一面,保住家业,并在未来的新体系中,给我华家留一席之地。”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徐家、周家那边……我家可以……可以提供一些他们私下串联、试图囤积居奇、甚至与海外番商有些不清不楚往来的证据……”

这已经是近乎投名状的表态了。为了家族的存续和未来,华明远选择了背叛原有的联盟,向皇帝投诚。

阴影中的特使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华老板能迷途知返,陛下想必欣慰。你的条件,本使会如实禀报。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若再首鼠两端,后果自负。”

“明白!明白!”华明远连连保证,额头上冷汗涔涔。

送走华明远后,阴影中的特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泛起一丝冷意。陛下的组合拳已然见效,利诱与威逼之下,看似坚固的联盟,已然从内部开始瓦解。中小商号的倒戈是量变,而像华家这样核心成员的动摇,则是质变的开始。

分化与拉拢,这本就是帝王心术的精髓。陛下没有选择一味强压,而是精准地利用经济杠杆和人性弱点,将敌人阵营撕裂。一部分人被打压,一部分人被拉拢,剩下的顽固分子,将陷入孤立。

消息很快通过各种渠道,反馈到坐镇工商分局的朱由检耳中。他听着王承恩的汇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告诉赵德明和皇城司,对主动投诚者,依其表现,酌情给予订单和贷款支持,但要严格控制,防止他们反复。对华家这类,可以接触,但要严加考察,其提供的‘证据’,需核实真伪,不可尽信。至于徐家、周家……”朱由检目光微冷,“继续施压,不必留情。”

他知道,分化拉拢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是要彻底瓦解旧有的、阻碍新政和帝国战略的利益集团,建立一个以皇权为核心、以银元券为纽带、以新兴工商阶层为支撑的新经济秩序。

江南商帮联盟的裂痕,正在皇帝的精心运作下,一步步扩大。经济的洪流,终将冲垮所有试图阻挡它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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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