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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战火硝烟尚未在帝国的记忆里完全散去,皇帝与朝廷的目光仍聚焦于东宁省的设立与移民实边的繁重事务上,另一道来自更遥远南方、带着海风咸湿与未知大陆尘土气息的捷报,如同又一记重磅惊雷,在初秋的广州港炸响,并以不亚于台湾光复消息的速度,沿着新铺设的有线电报线路与官方驿道,飞速传向帝国的中枢。

这捷报,并非来自战阵,却同样激动人心。它来自那支由皇帝朱由检依据脑海中超越时代的知识和格物院据此绘制的、标注着模糊轮廓的“南方大陆”海图,秘密派遣出的探险舰队。这支由三艘经过特别加固、储备了远超常规航程物资的“破浪”级改进型巡航舰组成的舰队,在讲武堂出身、以严谨和勇于任事着称的年轻海军将领沈廷扬指挥下,历经近一年的艰难航行,穿越了狂暴的西风带与陌生的赤道无风区,终于抵达了那片传说中存在于南十字星下的广袤土地!

首报捷讯的是一艘伴随探险舰队、负责在中途传递消息的小型快船。它未能完成全程航行,而是在探险舰队确认发现大陆并建立初步据点后,奉命携带第一批成果北返。当这艘饱经风霜的快船缓缓驶入广州港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快船带来的,不仅仅是文字报告。

首先映入两广总督及闻讯赶来的格物院驻广州分院学者眼前的,是一批栩栩如生、笔触却带着西方写实风格的素描画。这些画作出自舰队中一位粗通画技、也曾接触过些许西洋绘画的书记官之手,虽然技法稚嫩,却忠实地记录下了那片陌生大陆令人惊愕的奇景:

一幅画上,是一种用强壮后肢直立跳跃前行、腹部拥有奇特育儿袋的巨兽,被标注为“袋鼠”。其怪异而充满力量的形态,挑战着所有观看者对哺乳动物的认知。

另一幅画上,则是一种嘴部扁平如鸭、四肢带蹼、却又披着兽毛的诡异生物,被命名为“鸭嘴兽”。这仿佛将鸟类、兽类特征强行糅合在一起的造物,让见多识广的格物院学者们也瞠目结舌,争论着这究竟该归于何类。

还有色彩斑斓、叫声凄厉的巨大鸟类,以及那片大陆上高大笔直、树皮斑驳脱落的独特树林(桉树林)……每一幅素描,都像是在众人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充满了荒诞、原始而又生机勃勃的气息。

然而,真正让所有知情者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的,是随船带回的几个用油布和软木仔细包裹、并由海军陆战队员严密看守的小小皮袋。当两广总督示意下,一名官员小心翼翼地解开其中一个皮袋的系绳,将里面黄澄澄、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光芒的颗粒倒在铺着天鹅绒的托盘上时,整个房间瞬间鸦雀无声。

沙金!

虽然颗粒细小,杂质尚多,但那独特的色泽与质感,毫无疑问是黄金!

“此……此物从何而来?”两广总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船的信使,一位饱经风浪却依旧难掩激动的海军军官,立正敬礼,朗声汇报:“回禀部堂大人!此乃沈廷扬将军率探险舰队,于登陆点附近一条河流的浅滩中淘洗所得!沈将军已在奏报中言明,此河沙金含量颇为可观,且据当地地形及河流走向判断,其上游极有可能存在大型金矿脉!沈将军已将此登陆点,依陛下预先赐名,命名为‘新金陵镇’,并已留下部分人员构筑简易营寨,树立大明界碑及龙旗,宣告此地及周边大陆,永为大明治下之土!”

新金陵镇!沙金!可能存在的大型金矿脉!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如果说那些奇异的生物素描带来了认知上的冲击,那么这实实在在的黄金,则带来了无法估量的、关于财富与权力的巨大想象空间。

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广州的官场和与海事相关的顶层商圈中极秘密地流传开来,尽管朝廷严令暂时保密,但“南方有巨岛,遍地是黄金”的诱人传闻,依旧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某些特定圈子里不胫而走,刺激着无数冒险家和投机者的神经。

当这份汇集了文字报告、奇异素描和沙金实物的完整捷报,以最高密级被快马加鞭、并辅以电报断续传讯的方式送抵紫禁城,摆在朱由检的御案上时,即便是早已预知这片大陆存在的他,内心也不由得泛起了波澜。

他仔细翻阅着沈廷扬的奏报,上面详细描述了舰队的航行路线、遭遇的风暴、发现大陆的经纬度、沿岸的水文情况、“新金陵镇”周边的地理环境、与当地皮肤黝黑、使用原始工具的土着居民的初次接触,以及那条被暂时命名为“金沙河”的发现过程。

他的目光在那几幅素描上停留了许久。袋鼠、鸭嘴兽……这些只存在于他前世记忆中的生物,如今以这种方式呈现在眼前,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时空交错感,也更加印证了他脑海中所知的可信度。这片南方大陆,将不仅仅是帝国流放罪犯、缓解人口压力的边疆,更是一个拥有独特生态系统和无穷资源的巨大宝库!

最后,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盛放着沙金样本的锦盒,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黄金,这亘古不变的财富象征,其发现无疑将为帝国后续的开发注入最强大的动力。但他也深知,黄金的诱惑足以使人疯狂,若处置不当,极易引发无序的掠夺、环境的破坏乃至内部的纷争。

“宣内阁、枢密院、格物院主事,及户部、工部尚书,即刻议事。”朱由检合上奏报,声音平静,眼中却闪烁着如同发现新猎物般的锐利光芒。

很快,帝国的核心重臣们再次齐聚。当皇帝将南方大陆的捷报、素描乃至那盒沙金展示出来时,所引起的震动丝毫不亚于之前的台湾大捷。尤其是那黄澄澄的沙金,让主管财政的户部尚书眼睛都直了。

朝堂之上,兴奋与争论并起。有人主张应立即组织大规模移民和官方开采,将黄金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有人则担忧距离遥远,补给困难,管理不易,主张循序渐进;格物院的学者则对那些奇异生物表现出了极大的科研兴趣,请求派遣专门的科考队。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待众人议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定下了基调:

“此地,朕暂名之为‘澳洲’,取‘南方广阔大陆’之意。其地广人稀,物产奇特,潜力无穷。然,孤悬海外,万里之遥,开发非一日之功,尤需谨慎筹划。”

他首先看向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沙金之事,严格保密,仅限于今日在座之人知晓。对外,只宣称发现宜居大陆,可为帝国缓解人地之困。工部即刻着手,与格物院协同,选派精干矿师、勘探人员,组成官方勘探队,随下一批补给船队前往澳洲,对‘金沙河’流域及周边进行系统勘探,评估金矿储量与开采可行性。户部则需提前筹划,为后续可能的官方开采,预备资金与管理制度,绝不允许民间私自无序涌入,酿成祸乱!”

“臣等遵旨!”户部、工部尚书肃然领命。

接着,他看向内阁和枢密院:“移民实边,仍以台湾东宁省为先。澳洲之地,初期以稳固‘新金陵镇’据点、进行科学考察和资源勘探为主。枢密院需拟定计划,向新金陵镇增派少量驻军,负责据点安全,并协助勘探队工作。一切行动,需秉持‘有序、可控、可持续’之原则。”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众人,语气沉稳而有力:“澳洲之发现,意义不下于台湾光复。此乃上天赐予我大明之又一瑰宝,亦是对我航海能力与治理智慧之考验。朕要的,不是一个被掠夺一空的荒芜之地,而是一个能永久融入帝国版图、福泽后世子孙的新家园。诸卿,当勉力为之!”

“陛下圣明!”

随着皇帝的决断,帝国的庞大机器再次为一片全新的、充满未知与机遇的海外领地运转起来。澳洲的发现,如同一块巨大的拼图,被嵌入了朱由检脑海中那幅“布武四海”的宏伟蓝图之中。帝国的远征,在东南方向初定之后,又向着遥远的南方,迈出了坚实而充满诱惑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