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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筒”行动在敌后点燃的烽火,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钢针,扎进了日军庞大战争机器的关节缝隙里。虽然每一根针都微不足道,但汇聚起来的效果,却让这头凶兽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和别扭起来。

前线,李云龙最先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鬼子进攻的节奏乱了。原本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带着某种冷酷韵律的冲锋,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炮火支援也不再那么及时和凶猛,有时候步兵都冲到了半山腰,期盼中的炮弹覆盖却迟迟没有落下。甚至,他看到一些冲上来的鬼子兵,脸上的凶狠依旧,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饥饿?

“他娘的……老楚在后面搞了什么名堂?” 李云龙吐掉嘴里的泥渣,靠在焦黑的战壕壁上,一边检查着手中那挺打红了枪管的捷克式,一边嘀咕着。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本能地将这微妙的变化,与楚风之前那番破釜沉舟的举动联系了起来。“这闷声发大财的胖子,总算干了件人事!”

与此同时,师部指挥部里,气氛却并未因为前线压力的稍减而变得轻松。

楚风面前摊开着“谛听”汇总来的最新情报,以及王承柱炮兵团和后勤部联合提交的、关于弹药库存和火炮状态的最终评估报告。他的手指在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上划过,眉头紧锁,如同刀刻。

“‘万花筒’的效果比预期的要好,日军后勤系统至少瘫痪了三到五天。” 方立功站在一旁,语气带着一丝振奋,但更多的依旧是忧虑,“但是,团座,我们也到极限了。王承柱报告,所有火炮的身管寿命都接近极限,再高强度使用,随时可能炸膛。炮弹……尤其是重炮炮弹,只剩下不到半个基数,只够进行一到两次短促急袭。各步兵团的弹药储备,也普遍低于安全线。最重要的是……鬼子不是傻子,他们肯定已经意识到了后方的威胁,正在调集部队准备清剿。‘万花筒’的光芒,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了。”

楚风沉默着。他何尝不知道这些。敌后的破袭,就像给一个垂死的病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暂时吊住了性命,但病根未除,药效一过,情况可能比之前更加危急。日军一旦稳住后方,必然会发动更加疯狂的反扑,以挽回颜面和打开局面。

时间,依旧不在他这一边。他必须在这剂“强心针”药效尚存的时候,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给敌人以致命一击!否则,等日军缓过这口气,一切又将回到之前那种绝望的消耗战中,而他的部队,已经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消耗了。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测量仪,在地图上反复扫描、计算。最终,定格在了日军整个进攻部署中,一个看似坚固、实则因为后勤混乱而已经开始出现松动迹象的节点——位于日军主攻方向侧翼的,柳树沟据点。

这里驻扎着日军一个加强中队,配属了部分炮兵和伪军,卡在一条重要的补给线上,同时也是日军进攻梯队的一个支撑点。之前,这里防守严密,火力强劲,强攻必然损失惨重。但现在……

“‘谛听’确认,柳树沟的日军,这两天的补给,特别是炮弹和燃油,已经中断了?” 楚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方立功。

“确认!” 方立功肯定地点头,“他们的运输队三天前被‘山猫’小队伏击,损失惨重。最近一次补给尝试,也因为公路被多处破坏而被迫折返。据内线传出的模糊信息,据点内的存粮和弹药,应该已经相当紧张。”

“鬼子指挥官有什么动向?”

“其指挥官坂田少佐,性格急躁,刚愎自用。从前天开始,他已经连续向联队部发了三份求援和催促补给的急电,语气一次比一次焦躁。根据对其性格和当前处境的分析,‘谛听’判断,他极有可能在补给彻底断绝前,主动出击,试图打通补给线,或者……向我们防线的薄弱处发动一次冒险进攻,以战养战,缓解压力。”

“主动出击……以战养战……” 楚风低声重复着,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而危险的弧度。很好,要的就是你的急躁!

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进攻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清晰。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的气流,让桌上煤油灯的火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显得异常高大而具压迫感。

“方参谋长!”

“在!” 方立功精神一振,他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记录命令!” 楚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金石交击般的决断力,在寂静的指挥部里清晰地回荡:

“第一,电令王承柱炮兵团!集中所有剩余射程足够的火炮,包括那几门快要报废的老家伙!备足最后那点家当,给我瞄准柳树沟据点——不是他们的外围工事,是他们的核心指挥部、炮兵阵地和物资囤放点!等待我的总攻信号!”

“第二,” 楚风的目光转向地图上代表李云龙独立团的位置,“命令李云龙部!挑选还能打得动的骨干,组成突击集群!配发所有剩余的‘老火铳’火箭筒和冲锋枪!任务:在炮火准备后,向柳树沟据点发起坚决突击!告诉他,我不要他占领据点,我只要他像一把锥子,给我狠狠地扎进去!把坂田这个老王八蛋,从他的乌龟壳里给我逼出来!”

“第三,”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指向柳树沟侧后方的开阔地带,“命令师直属警卫营(孙铭部),以及所有还能机动的预备队,由孙铭统一指挥!秘密运动至柳树沟侧后,李家坡一带,利用地形隐蔽设伏!一旦坂田部被引出据点,企图突围或与我突击部队纠缠,立刻切断其退路,给我扎紧口袋,打他一个中心开花!”

“第四,通令各前沿防守部队!总攻期间,务必坚守阵地,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能让其他方向的日军突破防线,干扰主攻方向!”

这一连串的命令,如同行云流水,却又环环相扣,构成了一个极其冒险而又精妙的“引蛇出洞,围点打援”的战术!核心就在于,利用日军后勤中断、指挥官急躁的弱点,诱使其离开坚固工事,在野外予以歼灭!

方立功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但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团座……这……这是要把我们最后的本钱,全都押上去啊!万一……万一坂田不上当,或者日军的增援来得太快……”

“没有万一!” 楚风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他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走到指挥部门口,猛地掀开了厚重的挡风帘。外面,天色依旧阴沉,寒风凛冽,但远处那持续了多日的、代表日军进攻的炮火声,似乎真的稀疏了不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混杂着硝烟味的空气,感受着那刺痛肺腑的凉意,也感受着胸腔里那如同岩浆般奔涌的战意。

他转过身,看着指挥部里所有屏息凝神的参谋和通讯兵,看着方立功那紧张而又充满期盼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那石破天惊的命令:

“传令全军!”

“总攻的时间——”

“定在明日,拂晓!!”

“嘀嘀——嗒嗒——嘀嘀嘀——”

急促而坚定的无线电波,承载着这决定命运的命令,穿透夜色,传向了各个待命的部队。

王承柱的炮兵阵地上,士兵们开始将最后那些贴着红色“紧急”标签的弹药箱,从最深的掩体里搬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冰冷的炮弹外壳,调整着早已计算过无数遍的射击诸元。

李云龙的独立团指挥部里,刚刚打退一波进攻的老李,看着译电员送来的命令,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大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狠狠一拍桌子:“他娘的!总算不用当缩头乌龟了!传令!把各营还能喘气的都给老子叫来!吃肉的时候到了!”

孙铭的警卫营和预备队,如同暗夜中的溪流,悄无声息地开始向预设的伏击地域渗透、运动。

整个根据地,这部已经运转到极限的战争机器,在短暂的喘息之后,开始将最后的力量,凝聚向一个点,准备发出那决定生死的、石破天惊的一击!

指挥部里,楚风缓缓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他将所有的细节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推演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

他知道,明日拂晓,要么是旭日东升,照亮一条生路;要么,就是他与这片土地,一同坠入永恒的黑暗。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

那里面,攥着的是数万将士的性命,是整个根据地的存亡,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所肩负的,那沉重而不可推卸的使命。

总攻的号角,已经吹响。

接下来,唯有——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