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的安全屋藏在老城区最深处的居民楼里,那栋楼外墙的瓷砖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几处墙皮像受潮的纸片般卷着边,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楼道里没有灯,只有每层转角的小窗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天光,光线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楼梯扶手是生锈的铁管,表面裹着一层厚厚的污垢,握上去又凉又滑,还沾着不知名的碎屑。
杂物几乎堆满了楼道的半边 —— 旧沙发的弹簧从破洞里露出来,蒙着一层黑灰;纸箱摞得比人还高,上面印着褪色的家电广告,箱缝里塞着干枯的树叶;还有几盆枯萎的绿植,陶盆裂了道缝,泥土早就板结发白。墙面上满是涂鸦,红色的喷漆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有的地方被人用黑色马克笔涂掉,只留下模糊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还混合着隔壁住户飘来的油烟味。
“还有两层。” 沈时的声音在昏暗的楼道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走在前面,脚步很轻,却还是能听到鞋底蹭过台阶的声响。林砚跟在后面,扶着斑驳的墙,每走一步都要小心避开地上的杂物。终于到了六楼,沈时掏出钥匙串 —— 上面还挂着那个迷你怀表形状的铜制钥匙扣,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指尖捏着一把黄铜钥匙,对准锁孔时,林砚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那味道很清冽,和医院走廊里的味道一模一样,瞬间让她想起母亲住院时的场景。
“咔嗒” 一声,锁开了。沈时推开门,先侧身进去,确认房间安全后才回头对林砚说:“进来吧,这里很安全。” 林砚走进房间,他伸手按下门口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不大的空间 —— 房间约莫二十平米,被分成了客厅和卧室两个区域,却收拾得异常整齐。地板是浅棕色的木质地板,擦得发亮,能映出家具的影子;沙发是灰色的布艺沙发,靠背上搭着一条米白色的针织毯,边角处绣着细小的花纹;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瓷杯,杯底还残留着一点浅褐色的茶渍,旁边摆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夹着书签。
客厅的整面墙都做了书架,深棕色的木板上摆满了书,大多是神经科相关的 ——《神经科学原理》《记忆与大脑机制》《认知神经心理学》,书脊有的崭新,有的已经泛白,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书架最上层放着一个上锁的玻璃柜,柜门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的文件和照片,玻璃上没有一点灰尘,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这里是我辞职后租的,房东是个独居老人,很少来,周围的邻居也都是上班族,很少过问别人的事,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沈时一边说,一边走到玻璃柜前,指尖轻轻拂过柜门,“里面是我这几年收集的证据,包括时序局近几年在各地实施的记忆控制案例,还有一些受害者的口述记录。”
林砚走到玻璃柜前,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仔细扫过里面的物品。最显眼的是几张照片 —— 第一张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照片有些泛黄,边缘微微卷起,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很锐利。“这是顾明远年轻时的样子,” 沈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当时是众验基地的负责人,也是芯片植入实验的主导者,现在是时序局的顾主任,手里握着很大的权力。”
第二张是众验基地的全景图,照片是黑白的,能看到基地的主体建筑是一栋灰色的大楼,周围围着高高的铁丝网,铁丝网外是一片空旷的荒地,照片右下角印着模糊的日期 ——1997 年 5 月。第三张是十几个孩子的合影,孩子们穿着统一的蓝色校服,站在基地大楼前,有的孩子脸上带着笑容,有的却皱着眉,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这些都是当年的实验对象,” 沈时的声音低了些,“我和阿哲也在里面,只是这张照片里没拍到我们。后来我试着找过他们,却发现大部分人要么失踪了,要么失去了那段记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记得一点碎片。”
林砚的手指轻轻贴在玻璃上,指尖能感觉到玻璃的凉意,她想起沈时之前提到的同伴,忍不住问:“阿哲呢?他现在在哪里?你们逃出来后一直在一起吗?”
沈时走到茶几旁,拿起白色的瓷杯,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杯壁上很快凝起一层水珠。他把水杯递给林砚,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又很快缩了回去:“我们逃出来后没几天就分开了。当时执行组在到处抓我们,一起走目标太大。他说要去北方,那里有他的亲戚,还说要找更多和我们一样的受害者,收集更多证据。一开始我们还会通过书信联系,他会把查到的线索写在信里,寄到我当时租的地方。可大概十年前,信突然断了,我再也没收到过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安全还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和自责。
林砚握着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就在这时,沈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叠得整齐的信封,信封是米黄色的,边缘有些磨损:“直到半年前,我收到了这封匿名信,没有寄信人地址,只有一个模糊的邮戳。里面是你母亲的照片,还有‘时光匠钟表店’的地址 ——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阿哲的字迹,他的字很有特点,撇画总是很长。他在信里说,你母亲可能知道实验的关键线索,还说你一直在找你母亲失踪的真相,让我如果遇到你,多帮帮你。”
林砚握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温水晃了晃,差点洒出来。她抬头看向沈时,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所以你接近我,一开始并不是因为想帮我,而是为了找关于实验的线索?”
“是,但后来不是。” 沈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坦诚,像一汪清澈的水,能看到底,“一开始我确实是想通过你找你母亲,找到实验的关键线索。可后来,我看到你为了母亲的真相奔波,看到你在钟表店里对着你母亲的照片发呆,看到你被执行组跟踪时的害怕却还是没有放弃,我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 当年我也是这样,为了找父母的下落,为了找实验的真相,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抓,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答案。”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双手轻轻握成拳,指尖无意识地捏紧,指节泛白。林砚注意到他的指关节上有几处淡淡的旧伤,像是长期用力按压留下的,还有几处细小的疤痕,显然是过去经历过不少磨难:“我怕你被执行组盯上,怕你像我父母一样,怕你像那些失踪的受害者一样,再也找不到踪迹。所以后来我帮你,不是为了线索,是真的想帮你,想让你找到你母亲,想让你不用再像我一样,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林砚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之前的疑惑和警惕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信任。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楼下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巨响 —— 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那声音很刺耳,在安静的老城区里格外清晰。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很重,很杂乱,显然不止一个人,而且正朝着这栋楼靠近。
沈时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 —— 窗帘是深灰色的,布料很厚,能很好地挡住光线。他的动作很轻,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眼神紧紧盯着楼下:“是执行组的人!他们找到这里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却很快又镇定下来,转身冲向卧室,从床底拖出一个黑色的箱子 —— 箱子是硬壳的,表面有几道划痕,显然是被长期携带过。
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放着两把黑色的电击器,电击器的外壳很新,显然是刚买不久,旁边还有几卷透明的胶带和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刀柄是黑色的,刀刃闪着寒光。“你躲进衣柜,” 他拿起一把电击器塞进林砚手里,又把她推向卧室的衣柜,“衣柜里有我之前准备的毯子,你躲在里面,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无论谁叫你都别应声,等我解决了他们或者等他们走了,我再叫你。”
林砚接过电击器,指尖能感觉到电击器的冰凉,她看着沈时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快步躲进衣柜。衣柜很大,里面挂着几件沈时的衣服 —— 都是洗得发白的黑色和灰色外套,还有几件简单的 t 恤,最里面放着一条米白色的毯子,上面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她轻轻关上衣柜门,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透过缝隙能看到客厅的场景。
衣柜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 —— 是房门被踹开的声音,那声音震得墙壁都微微晃动。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冲进客厅,他们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标志,却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为首的人胸前戴着一枚银色的徽章,徽章是圆形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正是之前跟踪林砚的那个男人。
“沈时,别躲了,我们已经找到你了。” 为首的男人开口,声音粗哑,带着威胁,“把众验基地的实验报告交出来,把你收集的证据交出来,顾主任说了,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可以让你少受点苦,不然的话,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沈时握紧手里的电击器,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愤怒,他慢慢后退,把卧室的门挡在身后,显然是想保护躲在衣柜里的林砚:“报告不在这,证据也不在这,你们别想拿到!你们也别想再用芯片控制我,别想再用那些卑鄙的手段伤害更多人!” 他突然冲向门口,想引开那些人,让他们远离卧室,远离躲在衣柜里的林砚。
可就在他快要冲到门口时,旁边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突然举起一把能量枪 —— 能量枪的枪口泛着淡蓝色的光,对准了沈时的手臂。“砰” 的一声,能量枪发出轻微的声响,一道蓝色的光束射向沈时,沈时来不及躲闪,被光束击中了手臂。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臂上的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鲜血渗过布料,滴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暗红色的血点。
衣柜里的林砚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电击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跳得飞快,“咚咚” 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她看着沈时受伤的手臂,看着他痛苦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怕。就在这时,她摸到了口袋里的怀表 —— 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那枚铜制怀表,之前在众验基地的仓库里,她曾用这枚怀表干扰过执行组的芯片,让那些人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悄悄打开衣柜门,把怀表掏出来,对准那个戴银色徽章的为首男人。她轻轻转动怀表的表冠,怀表瞬间泛起淡淡的蓝光,那蓝光很柔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戴银色徽章的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捂着头,眉头紧紧皱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里发出 “唔” 的声音,慢慢蹲在地上 —— 显然是怀表的蓝光干扰了他体内的芯片,让他产生了剧烈的头痛。
“快走!” 沈时抓住这个机会,忍着手臂的疼痛,快步冲到衣柜前,一把拉起林砚,朝着阳台跑去。阳台的门是玻璃的,他一把推开玻璃门,拉着林砚爬上阳台的消防梯 —— 消防梯是铁制的,表面生锈,踩上去发出 “吱呀” 的声响,很不稳定。
夜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从沈时受伤的手臂上传来的。林砚回头看了一眼 —— 执行组的人还在客厅里挣扎,戴银色徽章的男人依旧蹲在地上,捂着头,另外两个男人想上前帮忙,却也受到了怀表蓝光的轻微影响,动作变得迟缓。怀表的蓝光渐渐褪去,林砚把怀表紧紧握在手里,跟着沈时一步步顺着消防梯往下爬。
“谢谢你,” 沈时的声音有些虚弱,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消防梯的铁管,“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被他们带走了,那些证据也会落入他们手里。”
林砚看着他受伤的手臂,心里有些愧疚:“是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执行组抓住了,也找不到关于我母亲的线索。你的手臂…… 没事吧?我们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吧。”
沈时摇了摇头,加快了爬消防梯的速度:“现在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执行组的人很快就会恢复过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安全点 —— 那里有我之前藏起来的实验报告和证据,还有阿哲留下的更多线索,或许能找到你母亲的下落。”
林砚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紧紧跟着沈时,双手紧紧握着怀表,也紧紧握着手里的电击器。夜色渐深,老城区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和他们爬消防梯的 “吱呀” 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可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因为她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沈时会和她一起,朝着真相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