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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不科学的接触感应 > 第27章 告解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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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明美】

“也没见你做什么吧。”

一方通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重量都仿佛卸在了那一点,姿态慵懒,视线落了下来,没有看我的脸,而最终停在了我放在桌面上的、那只不自觉微微颤抖的手上。

“真要说起来,都是别人一直在对你动手动脚罢了。”

他的问题不是一个质问。它是一个陈述,剥开了我一直以来用“知晓一切”所构筑的、那层薄薄的硬壳。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并非只是一个被动的承受者,但我的颤抖,却映衬出此刻自己的清晰而可笑。是的,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躲在时间的幕布之后,战战兢兢地窥视着舞台上早已写好的剧目。我只是在最开始,将那份承载了一切的录音,像一个装了漂流瓶的信件,投入了名为“命运”的、湍急的河流之中。

我的确如此。

我想了想。

好像的确是这样。

我所做的,不过是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惧之间,徒劳地寻找一个支点。我害怕,因为害怕擅自的干涉会让那些注定会发生的悲剧,演变成更加惨烈、更加无法挽回的灾难,所以我选择沉默,选择旁观,选择让一切沿着那条我所熟知的、血迹斑斑的轨道继续前行。我又害怕,因为害怕自己仅仅作为一个知情者而存在,最终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这座城市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消化掉,所以我又忍不住伸出手,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想看看那微不足道的、属于我的重量,是否能让天平产生一丝一毫的、哪怕只是瞬间的倾斜。

于是,我录下了那段留言。于是,我来到了这座城市。于是,我站到了黄泉川爱穗的面前。于是,我坐在这里,与学园都市的第一位对峙。

这矛盾本身,就是我全部的罪过。

“……对不起。”

我低下头,轻声说道。这句道歉并非指向他,也并非指向任何具体的个人。它是我对我自身这种扭曲的存在方式,所能做出的、唯一的告解。

“哈,”他发出一声短促的、仿佛被冒犯了的嗤笑,“你这家伙,还真是傲慢得可以啊。”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道歉?”他那双红色的瞳孔里,没有我预想中的讥讽,“你以为你道歉的对象,有谁会在乎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道歉,能改变什么已经发生过,或者将要发生的事情?”

他的话语,将我那份自以为是的沉重,摘地一干二净。

我撇开了视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选择了逃避,用一个问题去回答另一个问题。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我的事?”我强迫自己与他对视,试图从他那张凶恶的脸上找出答案,“我从没听说过,学园都市的第一位,是这么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我的问题,让他的表情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并非思考,而更像是在感知。像是在倾听某种来自遥远过去的、模糊不清的回响。

“……不清楚。”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握着咖啡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罐身,“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一种……不怎么愉快的感觉。”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份转瞬即逝的念头,最终,他用一种不确定的、仿佛在说梦话般的语气,吐出了一个地名。

“三泽塾。但在它的废墟里。”他抬起眼,血红的瞳仁锁定了我,“我好像……和你交过手。”

三泽塾。

这个词,瞬间触动了我大脑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一股尖锐的、无法言喻的痛楚,从我的头颅内部炸开。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强行挤入我的认知、却又被另一股力量死死抵住的、剧烈的冲突感。我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个穿着洋服的小女孩的身影,而后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无数噪点在疯狂地跳动。

“……唔。”

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住太阳穴,指尖传来的冰冷,才让我找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感。

“喂,你怎么了?”

一方通行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站起身,几步就跨到了我的面前,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

“没什么。”我深呼吸了几次,强行将那股翻涌的异样感压了下去,声音有些发虚,“大概是……之前不知道在哪个研究所里,被做了什么奇怪的实验,留下来的后遗症吧。”

这是一个在学园都市里,万能到近乎敷衍的借口。但对他,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却又是最真实不过的可能。

“闭嘴。”他没有理会我的解释,而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赶紧给我躺回去。”

我没有反抗。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让我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顺从地任他把我抱回那张柔软的床上,感受着意识的重量再次将我向下拉扯。

他蹲下身,轻轻地拨开我的眼皮,观察着我的瞳孔。

“啧……生命体征倒是还算稳定。”他似乎对这种无法用他所理解的逻辑来解释的状况感到无比烦躁。

他伸出手,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指尖隔着肩膀的纱布,轻轻地按在了那晚我为了挖出芯片而留下的、左肩伤口旁的位置。

我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又捏了捏我手臂上的一块在逃亡中撞出的、已经泛紫的淤青。

我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喂。”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他抬起头,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你……你不疼吗?”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的,我不疼。从少年院里用工具刀划开自己皮肤的时候,其实我就没有感觉到疼痛。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到疼痛。那只是一种以为自己还好的幻觉,所以才能“忍受”。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能一直坚持到被救出来。不是因为意志力,而是因为我根本就感受不到那些足以让普通人崩溃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连同痛觉一起被抽离的、巨大的空虚。

一方通行沉默地看着我。松开了手,缓缓地直起身,退后了一步。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混合了震惊、荒谬,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的怜悯。

“你这个白痴……”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双血红的瞳孔里,映着我那张茫然的脸。

“你的身体,早就已经坏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