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镇北王府的鎏金瓦檐染得一片赤红。
我立于书房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镶嵌着墨玉的佩剑,目光却穿透庭院中渐深的暮色,落在了皇城方向那片隐约可见的宫阙轮廓上。
距离祭天大礼仅剩两日,空气中除了秋日特有的干燥凉意,还弥漫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紧绷——黑冥组织那两个藏在暗处的堂口,至今仍是悬在我和整个朝堂心头的利刃。
“侯爷,列云阁送来的密报。”
亲卫统领刘衡轻步走入书房,将一卷烫金纹边的信纸递到我手中。
纸张入手微沉,上面用朱砂印着列云阁特有的云纹标识,可当我展开信纸时,眉头却未因这“盟友”的消息而舒展分毫。
密报上字迹潦草,只匆匆提及列云阁大阁封天,已按约定调派两百高手驻守天坛外围,却对“是否发现黑冥踪迹”只字未提。
我的指尖在“两百高手”四字上停顿片刻,抬眼看向刘衡:“十三殿和冥王府的人呢?”
“十三殿总殿主派人回话,说昨日晚上,已让两位殿主亲率三百人,抵达天坛附近,只是……”
刘衡声音微顿,“但是他们要求我方的布置图,否则拒不配合布防。
冥王府那边更棘手,冥神那传话,说冥神近来‘旧疾复发’,恐难亲自带队,只派了个三当家带领五百人过来,且明言‘只负责外围巡逻,不涉核心布防’。”
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早该想到,这三大势力虽因他“冠军侯”的名号暂且归顺,可骨子里的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列云阁以商铺为生,秉持两边不得罪的行为,只是简单恭维我罢了。
十三殿素来神秘,至今也没有特别的准确信息,他能派出两位殿主支持,已经是很大的支持了。
冥王府,之前没见过冥神,我还是最担心他们反水,但是,经过昨晚一会,我相信她应该不会反水,至于为何冥神不亲自出面,恐怕有我的因素存在。
还有就是主要的根本,他们眼下的“相助”,不过是赌他能在祭天大礼后掌控更大权柄。
一旦风向不对,绝对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黑冥组织。
“十三殿那,传话布置图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承诺,祭天大礼听从我的安排,在你们没有谋逆的行为,我都可以让你们安然驻扎在帝都。但是,胆敢阳奉阴违,祭天大礼后,大夏王朝境内,将不会再有十三殿半点活路。”
我直接将密报揉成一团,扔进手边的炭盆,火星噼啪溅起,映得我眼底寒光更甚。
“另外,让暗卫营的人分三路盯着这三股势力,尤其是列云阁那个大阁主封天等高层,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若发现与黑冥有牵扯,不必禀报,直接处理。
至于冥王府那,帮我带句话,冥神若是有机会能来我镇北王府,本侯愿意扫榻恭迎她的到来,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刘衡躬身应下,刚要退下,却被我叫住:“天坛的布置进度如何?”
“回侯爷,工部已在祖陵西侧三十里处立起天坛的主体框架,青砖铺地,玉阶通天,按钦天监的要求,明日便可完成祭台封顶。”
刘衡语速加快,“只是地点公开后,这几日总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暗哨营清除了七波眼线,其中三波携带的令牌上有黑冥组总部的‘骷髅纹’,另外四波……身份不明,像是江湖散人,又像是官府的人。”
我的指尖猛地攥紧窗棂,木质的纹路硌得指节发白。
祭天大礼的地点是,父王和钦天监以及六部尚书等人亲自定的——祖陵西侧地势开阔,易守难攻,且靠近禁军驻地,一旦有事可快速驰援。
可我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公开地点”会引来这么多窥伺的目光。
黑冥组织的眼线倒也罢了,那些“身份不明”的人,究竟是冲着黑冥来的,还是冲着此次与往年不同的“祭天大礼”来的?
我转身走到案前,铺开一张泛黄的舆图。
舆图上用朱砂圈出天坛的位置,周围密密麻麻标注着暗哨的布防点——东、南、北三面各设五个暗哨,西侧紧邻祖陵,只留两个哨位,可即便是这样,仍有漏网之鱼。
我的指尖沿着舆图上的河流与山道滑动,目光最终停在“江南”二字上,眉头拧得更紧。
江南如今乱成一团。
消息十分闭塞,清儿和阿恒带领的暗卫,至今还没有消息,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还有月初,黑冥组织在苏州、杭州接连制造两起官员遇刺案,朝廷派去的钦差至今杳无音信。
那边的朝堂探子传回的消息只有“黑冥活动频繁,恐有大动作”,却连具体兵力、动向都查不清楚。
我想祭天大礼结束,我恐怕要亲往江南一探究竟,不然偌大的江南,要成为黑冥组织的摇篮了。
帝都这边,我能调动的人手少得可怜——亲卫营满编八百人,这几日因布防天坛已分出去三百,帝都暗查黑冥组织的人抛出去两百人,剩下的三百人要守侯府、护天坛、探查黑冥踪迹。根本捉襟见肘;
暗卫营原本有三百人,阿恒去往江南带走了两百三十人。
如今只剩下七十人人,且大多是五境、六境的修为,能独当一面的寥寥无几,而且也都抛出探查消息去了。
至于高手……我在心里默数:八境以上的,只有亲卫统领刘衡、以及暗卫和亲卫中两位副统领,还有就是王府的供奉两位,满打满算才五位。
七境高手稍多些,亲卫营里有八十六位,暗卫营十三位,还有我自己,再加上一些供奉,也能凑起来一百四十几号人。
这点实力,对付黑冥组织明面上的势力或许够,可若加上三大势力的潜在反水风险,再算上江南那边可能出现的变数,简直是杯水车薪。
“必须调兵。”
我忽然猛地拍在案上,舆图上的朱砂痕迹被震得微微晕开。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名字——禁军大统领辰言,羽林卫大将军陈破虏。
辰言与我父王是一代人,曾经被誉为“黄金一代:王、侯、将”中的将——辰言。
当年我父王,镇北王王战,率军平定北疆雪蛮联军,辰言便是左路大军的主将。
后来因战功和世渊帝的惜才,升至禁军大统领,掌管皇城防务,为人以律法为准绳,且对皇室忠心耿耿。
陈破虏则是名门将后,家族世代从军,虽性格大大咧咧,不喜参与朝堂纷争,一切以圣上旨意为主。
却与我也算是忘年交,毕竟比我父王还要年长不少,已到花甲之年。我与他有过“平定青州之乱”的生死交情。
当年我和他,还一同被世渊帝,封为太子太保和少师之职位,在东宫也为前太子出谋划策过。
这两个人,不仅是少有的九境武者的实力,还是我眼下唯一能信任,且有能力调出高手的人。
我当即取来一张洒金宣纸,研墨提笔。
笔尖落在纸上时,我却顿了顿——调兵需有圣旨,可如今圣上闭关,朝政由我父王把持。
而我也不想让父王担心和操心,而且难免父王身边没有眼线。
若贸然请旨,只会打草惊蛇。
思及此,他换了支狼毫笔,用特殊秘法,只有辰言和陈破虏二人,九境武者的实力,才能知晓的密语书写:“天坛将成,黑冥窥伺,虽我结合三大势力援助,但恐有异心。
需七境以上高手各三百,明日亥时之前抵至祖陵西侧天坛外围三里处汇合,勿走漏风声。冠军侯王轩字。”
写完后,他仔细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任何破绽,才将信纸折成一只纸鹤,用火漆封口,火漆上印着我的“冠军侯印”。
随后,我让站立一旁的亲卫统领刘衡,立马将密信送到辰言大统领和陈破虏大将军手中,不得延误。
“刘衡,你立刻动身,分两路送信。”并叮嘱道,我将纸鹤递给刘衡,眼神凝重,“先去禁军大营见辰言,再去羽林卫驻地见陈破虏。
记住,路上务必小心,黑冥的人肯定会盯着通往军营的路,若遇拦截,能避则避,不能避……”
我顿了顿,从腰间解下一块玄铁令牌——镇北王特制的府令。
“持此令,可调动沿途所有驿站的驿卒,若实在危急,令牌可当武器用。”
刘衡双手接过纸鹤与令牌,单膝跪地:“侯爷放心,属下就是拼了性命,也定会将信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