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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贺望着电视上的新闻,又看看手中的纪要,心中天人交战。

“赵副省长让删,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万一被查出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执行,又怕得罪赵副省长。”

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双腿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妻子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关切地问道。

“老王,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

王贺沉默了一会儿,接过老婆手中的牛奶,顺手拉她坐在沙发上,重重的深吸一口气。

“老婆,刚才赵刚打电话让我把明天招标公告中有条要求给删掉。这条要求原本是为了保证招标的公平公正,筛选出真正有实力和信誉的企业来参与项目。赵副省长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是有哪家企业和他有关系,想给他来个绿灯。”

妻子听了,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房间里也变得沉默了。

片刻后,他老婆轻轻皱起眉头,握住王贺的手说。

“老王,这可不是小事啊。咱们得好好想想,不能盲目听他的。如果真按他说的删了,一旦出了问题,那影响可就大了,要是上面查下来,你恐怕难逃其咎啊。”

王贺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也显得非常焦虑。

“我何尝不知道呢,可要是不按照他的指示办,得罪了他,以后我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妻子的手微凉,攥着他的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工作不好开展是一时的,可要是踩了红线,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

“你忘了前年交通厅老周的事了?就因为替领导扛了个违规操作的担子,现在还在里头反省,最后搞得家都散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

兜头浇在王贺滚烫的心上。

他猛地想起老周被带走那天。

也是这样一个雨夜,警车的灯光刺破黑暗,映着老周妻子哭红的眼睛。

那画面和此刻电视里刘副省长落马的新闻重叠在一起,让他后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可赵刚他毕竟是领导……”

王贺还想辩解,声音却透着心虚的无力。

他摩挲着手中的会议纪要,纸页上“公平公正”四个字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他指尖发颤。

妻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字字恳切。

“领导的话也不是都能听。你在招标中心干了这么多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条‘三年同类项目经验’的条款,是多少人开会研究出来的,为的就是守住项目质量的底线。你要是删了,将来项目出了纰漏,老百姓的血汗钱打了水漂,你良心过得去吗?”

王贺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牛奶,映出自己憔悴的脸。

妻子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那扇被权力威慑和侥幸心理锁住的门。

他想起自己刚进体制时的初心,想起每次审核招标材料时对“公平”二字的坚守,可这些年在官场的打磨,让他渐渐学会了妥协,学会了看领导脸色行事。

就在这时,电视里的新闻重播了刘副省长被查的消息。

“对涉嫌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调查”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突然意识到,赵刚此刻的强硬,或许正是慌不择路的表现。

“我要是按他说的做了,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王贺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的犹豫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决绝。

他将杯中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给了他些许勇气。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会议纪要和手机,转头对妻子说。

“你说得对,不能糊涂。我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和良心赌。”

妻子看着他坚定的背影,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

王贺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了省府主要领导廖俊辉的电话号码。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有接通。

就在王贺以为这次通话要无果而终时,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廖俊辉沉稳且富有磁性的声音。

“喂!”

王贺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廖省长,我是王贺。”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随后廖俊辉说道。

“我知道你。说吧,什么事?”

王贺深吸一口气,将早已组织好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廖省长,刚刚赵刚副省长给我来电,要求删除明天即将发布的重点项目招标补充公告中‘三年同类项目经验’的条款。这条款是上回省府常务会议审定的,目的是严控资质、保障项目质量,我若擅自修改,恐违程序、误大局,思前想后,实在不敢隐瞒,特向您汇报。”

王贺的声音因紧张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

电话那头的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让他心跳加速,他紧紧攥着会议纪要,指节泛白,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片刻后,廖俊辉的声音传来。

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也不用回应赵刚的要求,后续我会处理。”

廖俊辉说完,王贺如蒙大赦。

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好的,好的,谢谢廖省长!”

挂了电话,王贺他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妻子,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此刻的省政府办公楼,赵刚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正焦躁地踱步,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的电话。

直到凌晨一点。

他才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办公室往停车场走去。

上车后,他坐在驾驶室位置上,轻轻一点,点燃了发动机。

当一只脚快要踩到油门踏板时,他又退了回来。

赵刚坐在驾驶座上,望着那被仪表盘微光映照的油门踏板,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脚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思绪如同这深夜里弥漫在车内的香烟迷雾,混沌而又沉重。

“去哪里呢?”

赵刚心里无比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