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邪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神农广场上每个人的心头。
谨遵，仙君法旨。
这五个字，代表着他接受了那场注定九死一生的鸿门宴。
在无数道混杂着敬畏、同情、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两名身穿金色铠甲，气息深沉如海的神殿护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柳无邪身侧。
“叶大师，请。”
他们的语气还算客气，但那股锁定在柳无邪身上的气机，却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不给他任何拒绝或逃跑的可能。
柳无邪面无表情，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何等龙潭虎穴。
他跟在两名护卫身后，一步步地，朝着那座悬浮于城市之巅，仿佛与日月同辉的赤霄神殿走去。
脚下的广场，还残留着大战后的狼藉与血腥。空气中，肃杀之气与恐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赤霄神殿的执法队，正在全城范围内展开血腥的清洗，一声声惨叫和能量的爆鸣，不时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传来。
然而，这一切的喧嚣，似乎都与柳无邪无关。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从神农广场到神殿脚下，是一条长达万丈，由白玉铺就的登天阶梯。
越是向上，天地间的仙灵之气就越是浓郁，那股来自仙君的无上威压，也愈发沉重，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压碎。
寻常地仙，恐怕连登上百级台阶都做不到。
但柳无邪走在其中，却如履平地。鸿蒙道书的力量在他体内悄然流转，将那股足以压垮山岳的威压，化解于无形。
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赤霄老狗！
这个名字，在他心中咀嚼了千万遍，每一次，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他忘不了，前世自己与魔帝决战，身受重创，力竭之时，就是这个平日里道貌岸然，口口声声为了仙界大义的赤霄，联合了其他六个所谓的仙帝，从背后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一击！
他们不仅抢走了自己耗费无数心血炼制的鸿蒙道书，更是将自己的神魂打散，欲要彻底磨灭。
若非鸿蒙道书在最后一刻护住自己一丝真灵，遁入轮回，这世间，早已没有鸿蒙仙尊！
这份仇，比天高，比海深！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要装作一个不相干的后辈，前去拜见。这种屈辱，让柳无邪的灵魂都在嘶吼。
冷静！一定要冷静！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赤霄已经是仙君巅峰，距离仙帝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而自己，不过是地仙修为。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敌在明，我在暗。
赤霄老狗虽然怀疑，但绝不可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就是鸿蒙仙尊。否则，他刚才在广场上，就不会是“邀请”，而是一掌直接拍死了。
他邀请自己去神殿，名为“赏赐”，实为“审查”。
这是一场心理的博弈，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柳无邪的思绪在电光火石间转过千百遍，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孤傲而冰冷的模样。
终于，万丈玉阶走到了尽头。
一座宏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神殿，出现在眼前。神殿完全由一种不知名的金色神石铸就，浑然一体，上面雕刻着无数神龙、凤凰、麒麟等上古神兽的图腾。每一道图腾，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散发着让人心悸的道韵。
这已经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件无上道器！
“好大的手笔。”柳无邪心中冷哼一声，“看来这万年来，靠着我那鸿蒙道书的残页，你这老狗倒是捞了不少好处。”
神殿的大门，高达百丈，无声地敞开着。
里面，是一座空旷而威严的大殿。十二根擎天巨柱，支撑着穹顶，上面仿佛描绘着一片真实的星空。
大殿的最深处，最高的位置，那张九龙缠绕的至尊王座之上，赤霄仙君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没有刻意散发威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压。他仿佛就是这片天地，这方宇宙的中心。
除了他之外，大殿两侧，还站着数十名赤霄神殿的长老和核心弟子。丹阳子也在其中，他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走进来的柳无邪。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了柳无邪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审视，有好奇，有怀疑，更有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柳无邪顶着这如山的压力，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距离王座百丈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下跪，只是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晚辈叶孤尘，拜见赤霄仙君。”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王座上的赤霄仙君，那双仿佛蕴含着日月生灭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他。那是一种纯粹的审视，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物品。
柳无邪的灵魂，在他的注视下，再次感到了那种被看穿、被剖析的恐怖感觉。
鸿蒙道书疯狂运转，死死守住他的识海，将这股意志隔绝在外。
他知道，赤霄仙君在等。等他承受不住这股压力，露出破绽。
但柳无邪，只是静静地站着，脊梁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千万年。
赤霄仙君那威严而平淡的声音，终于在大殿中响起。
“抬起头来。”
柳无邪依言，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再次与那双威严的眸子在空中交汇。
赤霄仙君看着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柳无邪却能从他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波澜。
“你的丹道，很不错。”
赤霄仙君先是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让本君想起了一个故人。”
来了！
柳无邪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这一刻才算正式开始。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疑惑和好奇，恭声问道：“晚辈愚钝，不知仙君所说的是哪位前辈高人？”
赤霄仙君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无尽的冰冷和嘲弄。
他盯着柳无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刻骨的恨意与杀机。
“一个……早该形神俱灭的叛徒！”
“鸿蒙仙尊！”
轰！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柳无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尽管早有准备，但在听到这个狗贼，用这种语气说出自己前世的名号时，滔天的恨意，还是险些冲破了他所有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