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将自己关在咸阳宫最深处的“黑冰殿”已经三个月了。
殿内没有烛火,只有青铜灯盏里跳跃着幽蓝色的冷焰,映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半明半暗。
案上堆满了前线战报、境内叛乱文书、以及各方势力或明或暗的“劝降书”“合作意向”。
白起陨落那日,他震怒呕出的鲜血早已干涸,染黑了身前一片冰冷的黑曜石地面。
李斯垂手立在下方阴影里,这位以权谋着称的大秦丞相,此刻也是面容枯槁,眼中布满了血丝。
三十万锐士主力在断刃峡谷投降,西境门户洞开。青山玄天界军在鲁飞的指挥下,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梳理着庚金域外围,拔除据点,招降郡县。
内部,那些早已对严苛秦律和沉重赋税不满的贵族、修士,开始蠢蠢欲动。
大秦,这架曾经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核心部件碎裂后,正从内部开始锈蚀、崩解。
“陛下,”李斯的声音干涩,“青山使者又来了,这次……带来了夏远的亲笔信。”
嬴政眼皮都没抬。“念。”
李斯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止戈息兵,归附青山,保嬴氏宗庙不绝,秦地百姓安宁。顽抗,则宗庙倾覆,血染千里。夏远。”
没有威胁,只是陈述。正因为是陈述,才更显冷酷。
嬴政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与桀骜。
“保我宗庙不绝?让我大秦归附?他夏远……也配!”
他猛地站起身,黑袍鼓荡,即便大秦风雨飘摇,即便自身因白起之死而心神受创,他周身那股雄踞西方的帝王霸气依旧未曾完全消散。
“我嬴政,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奠定大秦万世之基!岂能向一介草莽出身、行离经叛道之法的逆臣俯首!”
李斯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嬴政骨子里那份骄傲和霸道,绝不会允许他投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浴血的黑冰台密探几乎是滚了进来,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栗:
“陛……陛下!紧急军情!大唐……大唐皇朝,举兵二十万,由剑圣裴旻为先锋,兵部尚书李靖为帅,已越过剑门关,侵入我陇西郡!陇西守军……全军覆没!”
“什么?!”李斯失声惊呼。
嬴政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冰冷的青铜灯柱。
他缓缓转头,看向东方,那双因愤怒和压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却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闪过一丝了然和讥诮。
“李世民……好一个李世民!”
嬴政的声音冰冷刺骨,“朕与青山鹬蚌相争,他倒是做足了渔翁!”
他早该想到的。唐皇李世民,雄才大略,开元盛世,岂是甘于寂寞之辈?
此前在剑门关演武,既是威慑大秦,又何尝不是在观察、等待?
等待青山与大秦拼得两败俱伤,等待他嬴政最虚弱的时候!
“陛下,如今东西受敌,青山虽暂缓攻势,但大唐来势汹汹,陇西一失,关中门户大开!是否……是否暂避锋芒,或与青山……”李斯急道。
“与青山妥协,引唐兵入关?”
嬴政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李斯,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这天下,没有人会真心给大秦一条活路!青山要的是彻底的臣服和改造,大唐要的是吞并和掠夺!朕,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他走到大殿中央,抬起双手,仿佛在拥抱这冰冷空旷的宫殿,拥抱这即将倾覆的帝国。
“传令下去,放弃所有外围防线,所有能战之兵,全部撤回咸阳!朕,要在这大秦龙兴之地,与李世民,决一死战!”
李斯看着嬴政决绝的背影,他深深一拜,踉跄着退出去传令。
消息传到青山皇都时,大唐军队已连破陇西、天水两郡,兵锋直指咸阳最后的屏障函谷关。
唐军势如破竹,显然准备充分,而秦军因先前与青山大战,精锐尽丧,士气低落,节节败退。
朝堂之上,气氛微妙。
“陛下,”韩擎出列,“大唐此举,实乃趁火打劫。然其势正盛,函谷关虽险,恐也难挡裴旻剑锋与李靖用兵。若让其吞并大秦,其实力必将暴涨,恐成我心腹大患!”
王斌沉吟:“可若我军此刻大举西进,与唐军争抢秦地,恐爆发直接冲突,违背与天庭暂时休战、消化内部之略。且易给大唐口实,联合他方针对我青山。”
鲁飞急道:“难道就看着李世民那小子捡便宜?大秦那块肉,本来就是咱们打下来的!”
田逸皱眉思索:“大哥,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唐军锐气正盛,强拦不易。但秦地广袤,唐军想要一口吞下也难。尤其是嬴政……”
所有人都看向夏远。
夏远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关山。
“嬴政不会降,无论是降唐,还是降我。他是一头受伤的猛虎,临死前,必会拖人垫背。”
他顿了顿,下令:“鲁飞。”
“在!”
“你部玄天界军,立刻放弃当前与秦军残部的纠缠,以最快速度,绕过函谷关战场,直插秦地北部、西部尚未被唐军波及或守备空虚的郡县,能占多少占多少,动作要快,但尽量避免与唐军主力接触。”
“田逸。”
“在。”
“抽调东境部分机动兵力,陈兵于与大秦东南接壤处,做出威慑姿态,牵制可能从那个方向来的唐军或秦军。”
“韩擎,传令西线各部,收缩防线,加强戒备,但暂不主动出击。同时,派人散播消息,言明我青山无意与大秦遗民为敌,凡愿归附者,一视同仁,既往不咎。”
“王斌,以内阁名义,正式照会大唐,对其‘戡乱’行动表示‘关注’,并重申我青山对维护地区‘稳定’的责任。措辞可以温和,但态度要明确。”
一道道命令发出,青山这架庞大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这次目标,不是正面战场,而是趁乱取利,划走最大块的蛋糕,同时将“破坏稳定”的帽子,巧妙地戴在大唐头上。
函谷关。
血战七日。残存的数万秦军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依仗天险,硬生生挡住了唐军数次猛攻。关墙下,尸体堆积如山。
第八日,关破。
嬴政没有逃。他身着玄黑龙袍,头戴平天冠,手持太阿剑,立于咸阳宫前的广场上。
身边,是最后的三千铁鹰锐士和自愿留下的文臣武将。
唐军如潮水般涌入咸阳,李靖与裴旻当先。看到广场上那孤绝的身影,李靖挥手止住大军。
“嬴政,大势已去,何不早降?唐皇陛下有令,若你归顺,可保宗庙,许你一世富贵。”李靖沉声道。
嬴政哈哈大笑,笑声苍凉而桀骜:“李世民想要朕的江山,让他自己来取!看看他有没有这个牙口!”
他猛地将太阿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诡异的印诀,周身气势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暴涨,玄黑龙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陛下不可!”李斯嘶声喊道,想要上前,却被嬴政周身狂暴的气劲震开。
裴旻脸色一变:“他要自爆道基!退!”
但已经晚了。
嬴政眼中最后的光芒是疯狂与决绝,他看了眼前方巍峨却即将易主的咸阳宫,看了眼神州方向,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朕以朕血……葬大唐!”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