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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处,那处临水的暖阁依旧亮着灯。

阁内没有宫女内侍,只有一张老旧的榆木方桌,三条长凳。

桌上摆着三副碗筷,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拍黄瓜,还有三坛未开封的酒,凡俗间最普通、最烈的那种烧刀子。

夏远换了身最普通的青布衣衫,先到了。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鲁飞穿着常服,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一进来就扯着嗓子:“大哥!俺顺路去老刘头那儿抢……呃,买了只烧鸡!那老小子,听说俺要跟你喝酒,死活不肯收钱!”

他身后,田逸也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小坛泥封的老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青璇自己酿的‘百草青’,说让咱们尝尝,解解腻。”

三兄弟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没有天帝,没有界主,只有陈青山、鲁飞和田逸。

酒坛拍开,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没有用杯子,直接对着坛口。

鲁飞仰脖就是一大口,哈着气,咂咂嘴:“痛快!还是这玩意儿够劲!宫里那些软绵绵的仙酿,喝起来没滋没味!”

田逸也喝了一口,辣得眯了眯眼,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夏远没说话,只是喝着酒,看着他们。

三坛酒很快下去半截。烧鸡被撕开,花生米见了底。暖阁里热气蒸腾,三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还记得不,”鲁飞抹了把嘴上的油,眼睛有点发直,“咱们三,坤江一中,高二三班。”

田逸笑了:“你那体育委员怎么当上的,心里没数?把原来那小子揍服了,班主任没辙,才让你当的。”

“那小子欠揍!”鲁飞瞪眼,“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抢咱班贫困生的助学金!老子不揍他揍谁?”

夏远也笑了,眼神有些飘忽:“后来教导主任找家长,你爸拿着皮带追了你三条街。”

“别提了!”鲁飞摆手,自己也乐,“老头子下手真黑!屁股肿了三天没坐下!不过值!那小子后来见了咱们班的人都绕道走!”

笑声在暖阁里回荡。笑着笑着,鲁飞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抓起酒坛又灌了一口,喉结滚动。

“那时候真傻。觉得天最大,地老二,咱们兄弟老三。整天想着怎么逃课去后山打架,怎么凑钱去录像厅看港片,怎么……怎么追隔壁班的文艺委员。”

田逸端起酒碗,却没喝,看着碗里晃动的酒液:“文艺委员最后跟了转学来的那个小白脸。你还为此跟人家打了一架,门牙磕掉半颗。”

“妈的,别提那孙子!”鲁飞骂了一句,却没什么火气,只是摇摇头,“现在想想,真他妈幼稚。”

暖阁里安静下来。只有酒液入喉的咕咚声,和窗外细微的风声。

“结果呢,”鲁飞大笑,笑声里却有些发涩,“后来,你‘失踪’了,俺‘消失’了,老田一个人……唉。”

笑容僵在脸上。暖阁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田逸端起碗,一口喝干,辣得他眼眶瞬间红了。

“我等了你们好久。”他声音有些哑,“一开始以为你们出事了,疯了似的找。后来……后来就只剩下等。每天下班,买瓶最便宜的酒,对着你们的照片喝。喝醉了,就能梦见咱们还在那个小屋里刷题,梦见后山打架,梦见……咱们还是兄弟。”

他抬起头,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酒还是别的什么。

“我那时候就想,要是能再见到你们,打死我也不放手了。什么前程,什么富贵,去他妈的!我就要我兄弟回来!”

鲁飞猛地别过脸,抬起袖子在脸上狠狠擦了一把,瓮声瓮气道:“哭个屁!老子……老子眼里进沙子了!”

夏远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两个哭得毫无形象、如同几百年前那两个愣头青一样的兄弟。

他喉头也有些发紧,端起酒碗,慢慢饮尽。烈酒烧过喉咙,烧进心里,烫得他眼角也微微湿润。

“我‘轮回’了。”

夏远放下碗,声音平静,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第一世,第二世……直到第三世,成了陈青山。每一世,我都在找一条路,一条能打破枷锁,能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路。很累,很孤独。直到……在坤江市供销社,看到老田你搬着面粉袋,累得满头大汗;看到鲁飞你咋咋呼呼跑进来,喊着要买最烈的酒。”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疲惫,更有释然:“那一刻我就知道,就是这儿了。我的路,得从这儿重新开始。带着你们,一起。”

鲁飞转回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他抓起酒坛,给三个人的碗都满上,酒液泼洒出来也不管。

“大哥!别说了!喝酒!”

三只粗瓷大碗重重撞在一起,酒液飞溅。三人仰头,一饮而尽。这一次,吞咽的声音里都带着压抑的哽咽。

酒坛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烧鸡只剩骨头,花生米一颗不剩。三个人东倒西歪,说话舌头都大了。

“大哥,”田逸趴在桌上,侧着脸看夏远,“你真要走啊?去……去那个‘地球’?”

“嗯。”夏远点头,手撑着额头,“星核不圆满,路就走不到头。有些事,必须回去才能了结。”

鲁飞用力拍着桌子,砰砰响:“去!大哥你去!放心去!修仙界有俺!玄天界有老田!咱们给你守着家!等你回来,咱们兄弟……呃……”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道,“咱们兄弟再一起喝酒!喝更好的酒!”

“对,”田逸挣扎着坐直,眼神迷离却认真,“大哥,你放心。玄天界,我一定给你守得稳稳当当。那是咱们的根。”

夏远看着他们,醉眼朦胧中,两个兄弟的脸庞和记忆中那两个青涩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他伸出手,一手一个,紧紧握住他们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滚烫,真实。

“老鲁,老田。”夏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一路,苦了你们了。跟着我,没享过几天福,净是厮杀、担惊受怕、离别。”

“放屁!”鲁飞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没有大哥,俺鲁飞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街溜子!哪能有今天?哪能见识这么广阔的天地?哪能……有这么多生死过命的兄弟?”

田逸也握紧了夏远的手,用力点头,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

“咱们的心愿,”夏远看着他们,眼中似有星辰闪烁,又似有故乡的灯火,“从来就没变过。修炼有成,然后……回家。”

“回地球!”鲁飞吼了一嗓子。

“回家!”田逸跟着喊,眼泪又下来了。

“回家。”夏远轻声重复,仿佛最郑重的誓言。

暖阁里,三个加起来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修为通天彻地的男人,此刻哭得像孩子,笑得像傻子。

他们勾肩搭背,唱着跑了调的、记忆深处属于那个时代的歌曲,把最后一点酒底子分着喝光,然后瘫倒在地,鼾声如雷。

窗外,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也是分别的日子,即将到来。

但有些东西,醉过,哭过,笑过,便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