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深邃,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不再是广场那般相对开阔的空间,而是变成了由巨大、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构成的狭窄通道。石壁上同样雕刻着连绵不绝的古老星图与凡光符文,只是这些符文的光芒更加黯淡,甚至大部分区域已经完全熄灭,被一种仿佛血管脉络般的暗影纹路所覆盖,如同寄生在文明躯体上的坏死神经。
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呈指数级上升。之前广场上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原生的凡光挣扎,而在这里,只剩下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恶意。每一步踏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不再回荡,而是被某种力量迅速吸收,更添几分死寂。
星芽手中的星核凡光钥匙,光芒在这里受到了明显的压制,如同风中残烛,只能照亮周围很小一片区域。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愈发专注和坚定,钥匙传来的指引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环境的恶劣而变得更加清晰、急切。
“小心,”艾拉低声警告,她的空间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限制,如同在浓稠的泥沼中前行,“前方有强烈的能量淤积,结构……很不稳定。”
众人放缓脚步,戒备地向前移动。果然,没走多远,前方的通道出现了异常。一片区域的石壁完全被暗影物质覆盖,形成了一个不断蠕动、如同生物脏器内壁般的腔室。腔室的中央,悬浮着一团剧烈翻滚的、由纯粹负面情绪和混乱凡光构成的能量聚合体,它没有固定形态,不断扭曲、嘶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甚至让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褶皱和裂纹。
“是‘怨念聚合点’,”星芽脸色发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由无数被暗影吞噬、扭曲的星灵族意识残片,在极端环境下强制融合形成的……精神癌变组织。不能触碰,它的精神污染会直接摧毁心智。”
绕过去显然不可能,两侧石壁紧闭,唯一的通道被这团可怖的能量阻塞。
“我来试试。”亚欧上前一步,光之骑士铠甲光芒流转。他尝试挥出一道净化性质的白金色剑光,然而剑光没入那翻滚的能量团中,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起一阵更剧烈的波动和更加刺耳的精神尖啸,反而让那聚合体膨胀了一圈!
“不行!纯粹的凡光攻击会被它吸收、同化,反而壮大它!”星芽急忙阻止。
托尔皱着眉头,打量着那团东西,又看了看手中仅剩的几块小型星际凡光矿石:“硬的不行……能不能‘骗’过去?这东西看起来没什么智商。”
他的话语点醒了艾拉。她仔细观察着那怨念聚合点周围的空间褶皱,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或许……可以。它本身的存在就在扰动空间,我可以尝试利用这一点,制造一个短暂的空间镜像回路,让它陷入自我感知的循环,为我们争取穿行的时间。但需要极其精准的操控,不能有任何差错。”
“需要多久?”亚欧问。
“三十秒准备,通道维持时间……最多十秒。”艾拉估算道。
“足够了。我们为你护法。”亚欧立刻做出决定,和托尔一左一右护在艾拉身前,警惕着可能从其他方向出现的威胁。
艾拉盘膝坐下,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湛蓝色的空间凡光如同活物般从她体内涌出,不再是以往的凌厉锋锐,而是变得极其纤细、柔韧,如同无数发光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怨念聚合点周围那扭曲的空间褶皱之中。她的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显然这种精细到极致的操作对她消耗巨大,且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混乱的空间结构和狂暴的精神能量反噬。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那怨念聚合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翻滚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的精神低语变得更加尖锐、恶毒,试图干扰艾拉的施法。
【痛苦……背叛……毁灭……】
【加入我们……永恒的安眠……】
【你们……也会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亚欧和托尔紧守心神,不为所动。星芽则站在艾拉身边,双手捧着钥匙,散发出柔和的、稳定心神的凡光波动,尽可能地为艾拉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精神环境。
终于,在第二十八秒,艾拉猛地睁开双眼,低喝一声:“就是现在!走!”
她双手向前一推!那无数湛蓝色的空间丝线骤然绷紧、交织,在怨念聚合点的前方,构造出了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循环的透明空间迷宫!那聚合体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和能量感知,在触及这个迷宫的瞬间,便被引导着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循环之中,仿佛一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猫,暂时“忽略”了外界的存在!
一条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安全”路径,在迷宫边缘显现出来!
“快!”亚欧低吼,率先冲入路径。星芽紧随其后,托尔护着依旧在维持法术、脸色苍白的艾拉快速跟上。
十秒时间,争分夺秒!当最后一人冲过怨念聚合点的范围,艾拉立刻撤去了空间迷宫。那聚合体猛地一滞,似乎才反应过来,发出更加狂怒的、无声的咆哮,但四人已经脱离了它的直接影响范围。
“干得漂亮,艾拉。”亚欧赞道。艾拉只是微微点头,喘着气,迅速服用了一枚能量补充剂,显然刚才的消耗极大。
他们继续前行,之后又遭遇了几处类似的障碍,有的是由腐蚀性能量构成的陷阱,有的是更加诡异的、能折射光线和感知的暗影棱镜。凭借着亚欧的武力、艾拉的技巧、托尔的应急处理和星芽的精准指引,他们一次次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但每个人的消耗都在持续增加,托尔的伤势也因为连续的战斗和能量输出而有所加重,步伐变得有些沉重。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仿佛通往地心。周围的温度似乎在缓慢升高,空气中那股腐朽与金属混合的气味中,多了一丝……硫磺般的灼热感。暗影能量的浓度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开始凝结成黑色的、粘稠的露珠,从墙壁和天花板上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我们……快到核心区域了。”星芽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以及深深的敬畏,“钥匙的共鸣……前所未有的强烈!我甚至能……能‘听’到它的‘心跳’!”
终于,在转过一个巨大的弯道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滞。
他们站在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平台的边缘。平台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暗红色光芒的深渊,灼热的气流从中升腾而起,带着硫磺和臭氧的味道。而在平台的中央,悬浮着一颗……“心脏”。
那并非生物的心脏,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复杂几何晶体结构!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淡的、仿佛蒙尘的银蓝色,但其核心深处,依旧能隐约看到一丝顽强搏动着的、纯净的凡光光芒。无数粗大的、搏动着的暗影能量管道,如同丑陋的寄生藤蔓,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延伸出来,死死地缠绕、穿刺进这颗能量心脏之中,贪婪地汲取着它的力量,并将污秽的黑暗能量反向注入。这些暗影管道与能量心脏的连接处,不断迸发出令人牙酸的能量冲突火花,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哀鸣。
这就是星核圣殿的核心,古代星际凡光文明留下的最终遗产——星核凡光核心!
然而此刻,它更像是一个被无数导管强行维持着生命、同时又被不断榨取和污染的囚徒。它的光芒如此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而在凡光核心的正下方,平台的最中心,盘踞着一个……存在。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最深邃的黑暗、以及从凡光核心中被强行抽取、污染后转化的负面凡光能量凝聚而成的一团人形阴影。它没有五官,没有明确的肢体,但其轮廓却给人一种威严与邪异并存的感觉。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守护自己财宝的恶龙,又像是与这颗核心共生、或者说寄生的终极肿瘤。
当亚欧四人踏入这片核心区域的瞬间,那团人形阴影,缓缓地……“转”过了它的“头”。
没有眼睛,但四人同时感觉到,一道冰冷、漠然、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终于……来了……】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万古疲惫与无尽冷漠的精神意念,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意识最深处。
【……窃取光辉的窃贼的后裔……以及……来自遥远彼岸的……异数……】
随着它的“话语”,周围平台的地面上,升腾起浓郁的黑雾,黑雾中,凝聚出数个形态更加凝实、气息更加恐怖的暗影守卫。这些守卫与外面那些截然不同,它们身上竟然也带着一丝被极度扭曲、但本质强大的凡光波动,仿佛是被这暗影之主亲手改造的、曾经的圣殿守护者。
星芽感到手中的钥匙在疯狂震颤,既是对核心的渴望,也是对那暗影存在的极致警惕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上前一步,举起钥匙,朗声道(尽管声音在这庞大的空间里显得如此渺小):“我们不是窃贼!我们是来终结这场错误,净化星核,让凡光重归纯净!”
那暗影之主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嗤笑。
【……纯净?错误?】
【……凡光……本就是宇宙诞生之初……光明与阴影交织的产物……追求纯粹的光明……本身即是最大的虚妄与……错误!】
【……我们……并非外来之敌……我们……是凡光被你们刻意遗忘、压抑的……另一面!是你们星灵族先祖……在极致追求光明的道路上……亲手将我们……从凡光本质中……剥离、排斥、并试图……湮灭的……‘阴影’!】
它的精神波动带着一种积压了万古的怨愤与扭曲的“真理”。
【……他们害怕我们的存在……证明了他们道路的不完美……他们无法接纳完整的凡光……于是选择了……背叛!将我们封印……放逐……直到我们依靠着对‘完整’的渴望……重新归来……拿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一切!】
【……看看这核心……它本就蕴含着光与影……是他们……强行将其割裂……才造成了它的不稳定……才引来了最终的……崩塌!】
【……我们……才是让凡光回归‘完整’的存在!】
这番言论,如同惊雷,在四人脑海中炸响!尤其是星芽,她通过钥匙,能模糊地感知到那暗影之主话语中蕴含的、某种令人不安的……真实性!暗影……并非纯粹的外来入侵者?而是凡光被割裂、被压抑的另一面?星灵族先祖的过错,并非创造了暗影,而是……无法接纳完整的凡光,导致了自身的毁灭?
这个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更加复杂!
“胡说八道!”托尔怒吼道,打断那蛊惑人心的低语,“就算你们曾经是凡光的一部分,但现在你们只剩下吞噬和毁灭!看看你们对星核星系做的一切!看看外面那些被你们扭曲的生命!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完整’?!”
暗影之主的“视线”转向托尔,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必要的……阵痛……为了重建……真正的秩序……为了凡光的……终极升华……些许牺牲……无可避免……】
【……而你们……将成为这‘完整’之路上的……最后几块……基石!】
话音未落,它身旁那几个强大的暗影守卫,以及从周围黑雾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略逊一筹但数量众多的暗影造物,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四人猛扑过来!同时,暗影之主本身也抬起了它那由阴影构成的“手臂”,指向凡光核心——它要加速对核心的侵蚀和转化!
“没有退路了!”亚欧眼中燃烧起炽烈的战意,白金色的凡光冲天而起,光之骑士铠甲上的纹路如同活过来般闪耀,“为了我们相信的光明!为了值得守护的生命!战!”
光剑划破黑暗,与冲在最前面的强大暗影守卫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
艾拉身形闪烁,空间刃神出鬼没,专门攻击那些暗影造物的能量节点和连接处,减缓着它们的攻势。
托尔咆哮着,挥舞着工程锤,如同磐石般守在星芽身前,将任何试图靠近的敌人砸碎。
而星芽,她知道,同伴们在用生命为她争取时间!她不再去思考那令人绝望的真相,将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精神、全部的希望,都灌注到手中的星核凡光钥匙,以及胸前那枚仿佛在回应核心呼唤的、孩子们赠送的凡光星徽上!
她面对着那颗被重重束缚、奄奄一息的凡光核心,用尽灵魂的力量,发出了呼唤:
“醒来吧!古老的意志!星核的守护者!”
“请聆听我的声音!聆听来自地球的凡光!聆听来自雾隐群岛的潮汐!”
“我们跨越星海而来,不是为了重复过去的错误,而是为了……弥补!为了一个……更加包容、更加完整的未来!”
“请将你的力量……借给我们!让我们一起……打破这黑暗的枷锁!”
随着她的呼唤,星核凡光钥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一道银蓝色的光柱,射向那颗被束缚的核心!她胸前的凡光星徽也灼热无比,散发出纯净的、充满生机的光辉!
仿佛回应着她的呼唤,那沉寂了万古的凡光核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核心深处,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纯净光芒,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一股虽然依旧被压制,但却无比精纯、无比古老的凡光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复苏,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搏动起来!
咚……咚……咚……
这心跳般的搏动,穿透了厚重的暗影封锁,穿透了圣殿的壁垒,甚至隐隐穿透了星核星的暗影屏障!
在地球,莱昂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信号!是星核核心的主动信号!强度在提升!共鸣条件正在成熟!”
在雾隐群岛,所有潮汐凡光塔的光芒如同呼应般剧烈闪烁,老鬼激动地浑身颤抖:“听到了!海的女儿……她做到了!古老的星之心脏……正在苏醒!准备!准备进行三域共鸣!”
希望的曙光,终于在这最深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
然而,暗影之主的攻击,也更加疯狂、更加暴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