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之壁防线的崩溃,其速度与彻底性,远超大陆所有势力,甚至远超光明教会自身最悲观的预估。那座倾注了无数资源、集结了数十万联军、被寄予最后希望的宏伟金色壁垒,在亡灵天灾主力那绝对的力量、冷酷的效率与超越认知的战术打击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日,便土崩瓦解,化为一片尸山血海的废墟。灰黑色的死亡潮水,漫过破碎的城墙与燃烧的堡垒,吞噬了无数英勇却徒劳的抵抗,将象征着最后希望的“曦光之塔”也彻底淹没。联军统帅亚历山大公爵重伤遁走,残存守军溃不成军,疯狂南逃,将彻底的失败与无边的恐惧,如同瘟疫般散播向大陆最后的腹地。
亡灵军团踏过联军累累尸骸,没有丝毫停顿,兵锋直指大陆信仰与权力的最终核心——圣城洛丹伦!死亡之潮,已然漫过最后一道门槛,兵临圣城之下,似乎已成定局。
就在这绝望笼罩整个大陆,所有生灵都仿佛能听到死神脚步声的至暗时刻,一个久未以如此正式姿态介入大陆纷争的古老势力,终于无法再保持超然,派出了它的使者。
魔法工会。
这个由人类法师主导,汇聚了大陆最顶尖奥术智慧、掌握着强大魔法力量、却又一贯秉持中立、专注于知识研究与传承的超然组织,其总部“千法之塔”位于大陆中央的智慧平原,向来远离世俗纷争与信仰纠葛。然而,亡灵天灾的威胁,已然超越了世俗与信仰的范畴,触及到了世界存亡的根本。魔法工会无法再坐视不管。
就在亡灵军团击溃圣光之壁、正稍作休整、准备进行最后冲刺的短暂间隙,一队特殊的访客,穿越了弥漫着死亡气息与混乱能量的战场边缘,在付出了数名护卫被游荡亡灵撕碎的代价后,终于抵达了亡灵军团那肃杀无比、死气冲天的中军大营之外。
来者仅有三人,却代表着魔法工会的至高意志。为首的,是一位身穿深紫色镶银边法师袍、手持顶端镶嵌着巨大秘法水晶的橡木法杖的老者。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充满智慧,周身散发着浩瀚而精纯的奥术能量波动,其强度赫然达到了传奇法师的巅峰!他正是魔法工会现任副议长之一,以博学、理智与擅长外交着称的大法师——索拉斯·星语者。他身后跟随着两名同样气息强大的中年法师,一人手持记录水晶,一人周身环绕着空间防护符文,显然是护卫与书记官。
他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亡灵哨戒的注意。数十名眼眶中燃烧着灰黑色魂火的寂影卫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冰冷的骨矛与寂灭影刃对准了来客,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止步!亡灵禁地,生者勿近!”一名寂影卫军官发出冰冷的灵魂波动。
索拉斯法师并未露出丝毫惧色,他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用的是古老的大陆通用语:“吾乃魔法工会副议长索拉斯·星语者,奉工会最高评议团之命,求见亡灵军团之主,凯尔·寂灭陛下。有关乎大陆命运之要事相商,请代为通传。”
他的声音中蕴含着奇妙的魔法力量,竟能穿透亡灵的魂火屏障,清晰地表达意图。
寂影卫军官的魂火微微闪烁,似乎在通过灵魂链接请示。片刻后,它侧身让开一条道路,灵魂波动依旧冰冷:“跟我来。保持距离,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在数名寂影卫的“护送”下,索拉斯三人穿过层层肃杀的亡灵军阵。所过之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冰冷。无数燃烧着魂火的眼眶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空气中弥漫的浓郁死亡能量让两位随行法师感到极其不适,需要全力运转防护法术才能抵挡侵蚀。索拉斯面色不变,但眼神深处却越发凝重。这支亡灵军团的纪律、气势以及对死亡能量的掌控程度,远超工会典籍中任何关于亡灵天灾的记载!
最终,他们被带到了中军一处相对“空旷”的地带。这里没有帐篷,只有一座由苍白骸骨与黑色岩石临时垒砌而成的高台。高台之上,凯尔·寂灭静坐于一张由巨龙颅骨打磨而成的王座之上,身侧侍立着幽影首领莉娅。他手中把玩着那柄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线的幽冥权杖,灰色的眼眸淡漠地扫向来访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几只误入巢穴的蝼蚁。
索拉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法师礼,不卑不亢地开口:“魔法工会副议长,索拉斯·星语者,见过寂灭之主,凯尔陛下。”
凯尔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
索拉斯稳住心神,继续道:“陛下兵锋之盛,实力之强,工会已然目睹。圣光之壁溃败,圣城危在旦夕。然,战争至此,杀戮已甚。大陆生灵涂炭,秩序崩坏,万物凋零。此绝非世界之福,亦非力量之道。”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肃穆:“工会秉持中立,无意介入信仰之争。然,亡灵天灾所过之处,万物寂灭,生机断绝,此乃对世界本源之破坏,对生命轮回之践踏,已远超寻常战争范畴。工会无法坐视整个世界滑向彻底的死寂深渊。”
“故此,工会愿以大陆守护者与知识传承者之身份,出面调解。工会提议:陛下即刻停止进军,亡灵军团退回亡灵界。作为交换,工会将联合大陆剩余势力,承认陛下对亡灵界的绝对统治权,并开放部分古代魔法知识库,与陛下交流亡灵魔法之奥秘,寻求生死平衡共存之道。同时,工会将确保光明教会不再对陛下及其国度有任何侵犯之举。”
“此举,可避免更多无谓杀戮,保全大陆元气,亦为陛下之寂灭王朝,换取长久稳定与知识提升。望陛下…三思。”
索拉斯的提议,可以说是魔法工会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与妥协。承认一个亡灵君主对亡灵界的统治,开放知识库,压制光明教会…这几乎是放弃了工会千年来的超然立场,试图以巨大的利益与承认,换取大陆的生息与一种危险的平衡。
两名随行法师紧张地看着凯尔,等待着他的回应。莉娅的银色眼眸在阴影中微微闪烁,通过永黯同心契,她能感受到凯尔内心那冰冷的、毫无波动的…漠然。
良久,凯尔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冰冷:“魔法工会?知识守护者?调解?”
他微微抬起眼眸,灰色的目光仿佛能看透索拉斯的灵魂:“汝等…凭什么认为,朕需要汝等的承认?凭什么认为,汝等那浅薄的知识库,有与朕交易的资格?又凭什么认为,朕的目标,是那区区亡灵界的一隅之地,或是与汝等…共存?”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柄重锤,敲在索拉斯的心头。他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陛下力量虽强,然世界广大,奥秘无穷。工会传承万载,所藏知识远超想象,甚至涉及…神之领域。与工会为敌,并非明智之举。且大陆生灵亿万万,陛下纵然能屠戮一时,然仇恨滋生,反抗不绝,陛下之统治,必将永无宁日。共存,方为长久之道。”
“神之领域?长久之道?”凯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汝等蜷缩于塔中,皓首穷经,所窥得的,不过是法则的皮毛,妄自尊大。真正的神之领域,是创造与毁灭,是秩序与混沌的终极。而非汝等…玩弄元素、解析符文的…戏法。”
他缓缓站起身,幽冥权杖顿地,周身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朕之路,乃寂灭之路。万物终将归于寂灭,此乃宇宙至理。生灵之存续,信仰之愚昧,秩序之虚伪,皆为阻碍此理的…杂质。朕降临此界,非为统治,非为交易,更非为与蝼蚁…共存。”
他的目光扫过索拉斯,如同看着一个可笑的愚者:“朕乃终末之执行者,乃虚无所归之引路人。此界生灵,此界秩序,此界…一切,皆为寂灭降临之祭品与资粮。魔法工会?若识时务,解散工会,献上所有知识库与法师灵魂,融入寂灭,或可保留一丝存在之印记。若妄想调解、阻拦…”
凯尔的声音骤然变得无比冰冷,带着绝对的杀意:“…便与光明教会一同,化为…历史的尘埃吧。”
索拉斯脸色彻底苍白,他身后的两名法师更是骇然失色,几乎无法站稳。他们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谈判、可以妥协的对手,而是一个…执掌着终极毁灭、视万物为刍狗的…灭世之神!
“陛下!您这是要与整个世界为敌!与亿万生灵为敌!与…与存在的本身为敌!”索拉斯声音颤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与世界为敌?与生灵为敌?”凯尔漠然道,“不。朕,即是世界终末之体现,即是生灵最终之归宿。抗拒朕,即是抗拒…宇宙的真理。”
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挥了挥手:“滚吧。将朕的话,带回你的工会。是选择融入寂灭,还是…被彻底湮灭。朕,给你们…考虑的时间。在朕踏平圣城之前。”
话音落下,不容索拉斯再言,周围的寂影卫立刻上前,冰冷的兵刃指向他们,做出了驱逐的姿态。
索拉斯面色灰败,嘴唇颤抖,最终深深看了一眼王座上那如同死亡化身的身影,带着无尽的震撼与绝望,转身离去。他知道,调解…彻底失败了。魔法工会万年来的超然与智慧,在对方绝对的力量与冰冷的终极理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等待这个世界的,唯有…最终的毁灭,或是…奇迹。
看着魔法工会使者狼狈离去的背影,凯尔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
“莉娅。”
“在。”
“魔法工会…不会甘心。通知莫里斯,加强灵魂侦测法阵,警惕奥术层面的干扰与偷袭。”
“是。”
“全军休整结束。明日黎明,进军…圣城洛丹伦。”
最后的障碍,也已扫清。通往最终毁灭的道路,已然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