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门闭合的刹那,穆雨晴右脚尚未完全落地,左臂黑丝猛然抽搐,仿佛有冰针顺着经络刺入骨髓。她踉跄半步,莫凡的手立刻托住她肘部,力道沉稳却不带压迫。通道内幽光浮动,头顶晶石映出冷蓝的光晕,照得地面石板泛出暗纹。她低头,影子落在黑石上,左臂的黑丝在影中竟蜿蜒成一条细蛇,缓缓向前游动。
她闭眼,识海中响起低语,沙哑而古老,像从地底深处传来。那声音不带情绪,却字字渗入心神:“归来……血脉终将归位。”冰凰心源在胸腔内震颤,寒流自发涌出,与黑丝中的异力对冲。她未睁眼,只将意识沉入深处,默念那夜渔村中唐月颤抖的指尖、穆宁雪悄然递来的丹药、莫凡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那些她选择守护的人,成了此刻锚定心神的绳索。
寒流推进至黑丝末端,影中玄蛇骤然僵直。地面石板的图腾纹路停止亮起,低语如退潮般消散。
她睁开眼,呼吸微乱,却已站稳。
“你感觉到了?”莫凡低声问,目光落在她左臂。
她点头,未解释,只将袖口拉下遮住黑丝。“这通道,认血脉。刚才若我失神,可能已被引走。”
穆宁雪站在前方三步处,指尖轻触石壁,寒气顺着纹路探入,片刻后收回。“石板下的能量流向主厅,但每一块都刻有封印符,非特定血脉无法激活完整路径。”
雨晴向前走,脚步落在石板中央。这一次,影中黑蛇不再游动,石板纹路却自行亮起,泛出幽蓝光晕。她未停,一步步向前,身后光纹接连点亮,如同回应某种古老契约。
尽头铁门半开,蓝雾自门缝溢出,带着极寒与腐朽交织的气息。莫凡抬手,风丝探入,刚触到雾气便凝成霜晶,簌簌落下。穆宁雪凝出冰锥,掷向门内,撞击声沉闷,仿佛打在厚重皮革上,随即消失。
雨晴上前,左臂黑丝靠近门框。雾气微颤,向两侧退开,露出门后空间。
冰棺立于密室中央,通体透明,内中躯体被完整封存。那人形轮廓修长,面容模糊,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独角,断口参差,残留着焦黑痕迹。更令人惊异的是,独角根部缠绕着半片青铜密卷,纹路与穆家书房暗格中那幅残图完全一致。
莫凡皱眉:“这图……怎么会在他身上?”
穆宁雪盯着密卷,声音微沉:“那是穆家先祖留下的禁制图解,只传嫡系血脉。它本该在百年前就已焚毁。”
雨晴未答。她缓步上前,左臂黑丝剧烈搏动,仿佛与冰棺中的某物产生共鸣。她抬起手,掌心贴近冰面。血色符文在冰层浮现,如活物般蠕动,试图阻拦。她未退,反而将黑丝末端轻轻按上符文中央。
符文光芒骤弱,如同被吞噬。冰层裂开一道细缝,寒气溢出,凝成霜雾。
她凝视棺中躯体,忽然察觉那断裂独角的纹路,竟与她左臂黑丝的走向完全吻合——从肩头延伸至指尖,如同同一根血脉的分支。
“这不是普通的图腾遗骸。”她声音极轻,“这是……玄蛇本体的容器。”
莫凡瞳孔微缩:“你是说,这人曾经承载图腾之力?”
“不。”她摇头,“他是被剥离的。独角断裂,意味着图腾被强行抽离。而密卷缠在断口上,是为了封印残留力量,防止反噬。”
穆宁雪冷声道:“可这与圣城有何关联?为何会藏在废弃工厂之下?”
雨晴未答。她目光扫过密室四壁,最终停在角落一处凹槽。那里嵌着一枚菱形水晶,表面覆盖着冰霜,却隐隐透出微光。
她走过去,拂去冰霜。水晶下刻着双徽——左侧玄蛇盘绕,独角朝天;右侧六芒星嵌权杖,正是圣城徽记。下方一行小字:“永序之约,血契为证。”
她指尖触上水晶,黑丝渗出一滴血珠,落入凹槽。血珠未散,反而被水晶吸收。刹那间,寒流自冰凰心源炸出,顺着经脉涌入水晶。
画面闪现。
圣坛之上,白袍老者与黑袍人相对而立。老者面容慈祥,正是圣城大主教洛迦;黑袍人面容隐在兜帽下,手中握着一卷漆黑卷轴。两人将手按在同一枚符印上,光纹蔓延,形成契约阵图。
空中浮现文字:“以万魂祭龙脉,重塑神权秩序。玄蛇归位之日,即为旧世终结之时。”
画面切换。无数平民被驱赶至地底祭坛,灵魂被抽离,化作光流注入地脉。龙形虚影在地底苏醒,鳞片由灰转金,双目睁开,透出毁灭之光。
最后一幕定格在一名幼童身上。那孩子躺在实验台上,左臂烙印黑丝,面容稚嫩,正是五岁的她。
文字浮现:“实验体‘雨晴’,编号Ω-1,玄蛇血脉适配度97.8%,唯一可激活‘归位仪式’的容器。”
画面消失。
雨晴踉跄后退,莫凡立刻扶住她肩。她指尖冰凉,却未颤抖,只是死死盯着水晶残影。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声音极冷,“我不是穆家次女。我是……他们培育的容器。”
穆宁雪脸色骤变,目光落在她左臂。“所以你自幼体弱,不是天赋不足,是他们在你体内种下了封印,压制血脉觉醒。”
“不止如此。”雨晴缓缓抬头,“冰凰心源……也不是偶然觉醒。它是在对抗玄蛇血脉侵蚀时,被激发的守护之力。”
莫凡握紧她的手,指节发白。“洛迦……他表面推崇正统魔法,背地里却与黑教廷合作,用普通人献祭,只为复活龙帝?”
“不。”她摇头,“龙帝只是幌子。真正要复活的,是玄蛇图腾。而我,是开启仪式的钥匙。”
密室内陷入死寂。
良久,穆宁雪开口:“那密卷为何会在冰棺中?如果这人是玄蛇宿主,为何被封存?”
雨晴闭眼,意识沉入冰凰心源。片刻后,她睁开眼:“因为他反抗了。密卷是封印符,也是反制阵眼。他用自己的血写下破解之法,藏于独角之下,只为等一个能看懂的人。”
“而你,就是那个能看懂的人。”莫凡低声道。
她点头。“穆家先祖曾与玄蛇立约,以血脉为锁,镇压其力。但后来有人背叛契约,将图腾之力献给圣城。这具躯体,是最后的守约者。他被剥离图腾,却仍以密卷留下线索,只为阻止‘永序之约’完成。”
穆宁雪冷笑:“所以圣城一边宣扬秩序,一边暗中准备颠覆一切。他们要的不是和平,是绝对控制。”
“而我。”雨晴低头,看着左臂黑丝,“被他们从小培养,封印血脉,只为在关键时刻,成为开启仪式的祭品。”
莫凡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手臂收紧,力道几乎让她呼吸困难。他声音低哑:“你不是祭品。你是来毁掉这一切的人。”
她未挣脱,只将手覆上他手背,轻轻点头。
穆宁雪走到冰棺前,凝视那断裂的独角。“既然密卷是破解之法,为何不直接取出?”
“因为。”雨晴松开莫凡,走向冰棺,“密卷已被独角污染。若强行取下,封印会崩解,玄蛇残魂将苏醒。我们必须先找到完整的破解阵图,否则,解开封印的瞬间,就是灾难开始之时。”
“那阵图在哪?”莫凡问。
她抬手,指向自己左臂。“在血脉深处。密卷只是钥匙,真正的阵图,刻在玄蛇宿主的记忆里。而我……是唯一能读取它的人。”
穆宁雪皱眉:“你要主动唤醒血脉?可一旦失控,你可能被反噬。”
“我有冰凰心源。”她平静道,“它不是对抗玄蛇的武器,而是平衡之力。只要我守住本心,就能在血脉觉醒时,掌控它,而非被它掌控。”
莫凡盯着她,眼神锐利。“你试过吗?”
“没有。”她承认,“但刚才在通道里,我用守护之念压制了低语。只要我记住那些我想护住的人,就不会迷失。”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掌心燃起一缕火焰,又迅速凝成冰晶。“那你记住这个。冰火同源,就像我们。你若走偏一步,我就烧了你回来。”
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极淡,却真实。
穆宁雪转身,走向密室另一侧。她拂去墙面冰霜,露出一幅刻痕:“这是密室最后的记录。”
雨晴走近,只见墙上刻着一行字:“当Ω-1触碰归位之门,永序之约将启动倒计时。七日之内,魂祭完成,神权重塑。”
莫凡沉声问:“归位之门……是不是就是我们穿过的那道晶门?”
她点头。“我们踏入的那一刻,仪式已经开始。”
穆宁雪猛然转身:“那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被献祭?”
“是。”雨晴闭眼,“我能感觉到。血脉在苏醒,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回应远方的召唤。”
她睁开眼,目光如刃。“我们必须抢在七日之内,找到其他密卷残片,拼出完整阵图。然后……毁掉圣坛。”
莫凡握住她手:“怎么毁?”
“用冰凰心源。”她说,“以守护之念为引,以玄蛇血脉为钥,逆转契约阵图。不是开启仪式,而是……让它崩解。”
穆宁雪冷笑:“你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
“不。”她摇头,“是用我的选择去换。他们以为我是容器,是工具。但他们错了。”
她抬手,掌心凝出一朵冰焰花,花瓣上浮现出极细的誓言铭文:“宁碎不屈,守光至终。”
花心火光跳动,冰层未裂。
“我不是钥匙。”
她将花轻轻放在冰棺之上。
“我是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