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
一骑快马如黑色闪电,卷着漫天烟尘,从南城门呼啸而入。
马上骑士身背七星令旗,面容冷峻,胯下的“追风马”神俊异常。
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无视了街道上惊慌避让的行人,径直冲向镇子最中心的十字街口。
那股属于江湖顶尖大派的霸道与威严,瞬间让整个安乐镇的空气都凝固了。
“吁——”
骑士在十字街口猛地勒住缰绳,追风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从怀中取出一份非金非玉、通体刻着浪涛与剑纹的帖子。
“沧浪剑盟办事,闲人退避!”
一声内力震荡的断喝,让本就噤若寒蝉的镇民又齐齐后退了三大步。
骑士将那份“沧浪帖”高高举起,深吸一口气,运足了内力,声音如洪钟大吕,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了安乐镇的每一个角落:
“沧浪剑盟少盟主蔺惊弦,三日后辰时,将亲至懒人武馆,‘拜会’所谓的‘伙房武圣’及其师门!”
“以辨武林正伪,以正视听!”
这短短两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安乐镇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沧浪剑盟的少盟主?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这下玩大了!懒人武馆要倒大霉了!”
镇民们的脸上,交织着恐惧、兴奋、担忧等种种复杂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地痞流氓打架的戏码,这是真正的江湖巨擘要下场了!
万商钱庄的别院内,苏清蝉正悠闲地品着香茗,听到这传遍全镇的声音,她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妩媚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大掌柜……”
一旁的管事脸色凝重。
“蔺惊弦此举,是要将事情彻底公开化,放在整个江湖的规矩下解决了。”
苏清蝉放下茶杯,轻轻一叹。
“我们的商业庇护和官方关系,在他这等人物面前,毫无用处。”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金钱之力,似乎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
街角的客栈顶楼,燕白露推开窗户,听着那回荡不休的通告,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蔺惊弦……倒是比我想的要直接。”
她低声自语。
“也好,水搅得越浑,鱼才越好摸。”
她转身回到屋内,开始不紧不慢地检查自己的兵刃和一排排装着各色粉末的瓷瓶。
一时间,镇上所有隐藏的势力,无论是鸦巢酒馆里那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闻人隽,还是各路游方武者、探子,都在第一时间开始重新评估局势,整个安乐镇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变得无比压抑。
懒人武馆的院子里,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前、前辈……”
陆清风一张俊脸瞬间没了血色,他做梦也没想到,师兄会用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的方式。
这哪里是拜会,这分明是下了战书!
他踉踉跄跄地冲到顾休的躺椅前,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前辈,师兄他……他是认真的!这下怎么办?要不……我们快避一避吧!”
相比他的惊慌失措,一旁的石敢当则显得有些呆萌。
他挠了挠头,傻傻地问了一句:
“三日后辰时?那……那我要不要提前给他们准备早饭?”
“……”
陆清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早饭!
“砰!”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顾休的“卧龙榻”。
那本被他盖在脸上的破书,被一股无名之火顶得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地上。
顾休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刚刚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躺在一片温暖的棉花云上,晒着太阳,无忧无虑。
那被褥被太阳晒过之后温暖蓬松的香气,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令人沉醉。
然后,那个该死的、堪比惊雷的通告声,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响了。
午睡被打扰,是懒人不可饶恕的十大罪孽之首。
顾休的眼神中,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长久睡眠被打断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极度不悦。
他没有理会焦急的陆清风和憨直的石敢当,只是缓缓抬头,望向那片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
他仿佛能看到,一柄名为“麻烦”的利剑,正穿透云层,精准无比地朝着他的床……不,他的躺椅,直直地斩了下来。
良久。
顾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对这个不让人好好睡觉的世界的无尽控诉与深沉无奈。
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岂有此理,这破班,是非上不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