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懒人武馆的大堂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苏清蝉与闻人隽,这两位足以让青州府抖三抖的女人,此刻分坐在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两侧,如同两只优雅而致命的雌豹,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脂粉和顶级茶叶混合的香气,却压不住那无形的刀光剑影。
石敢当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小心翼翼地为两位“女财神”奉上茶水,用的正是苏清蝉昨日送来的极品“云顶仙毫”,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两位就把师父的武馆给拆了。
就在这时,顾休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后院晃了出来。
他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看了看桌上那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像是完全没感觉到那诡异的气氛,直接开口问道:
“商量好了?
谁赢了?”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她们。
“定个日子,我好打包搬走,别耽误我找下家。”
“噗——”
石敢当差点没把手里的茶壶扔出去。
师父啊,您怎么能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
苏清蝉和闻人隽的脸上,那精心维持的优雅表情,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
苏清蝉深吸一口气,最先恢复过来。
她决定无视这个让人血压飙升的问题,单刀直入。
“顾先生,我们今日前来,不为地契,只为解惑。”
她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一个名为‘无相’的势力,正将安乐镇作为棋盘,而先生您的武馆,便是天元。”
接着,她便将“无相”户头如何在整个大靖钱庄体系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诡异之处,全盘托出。
闻人隽立刻补充,声音清冷:
“鸦巢的情报网也证实,‘无相’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巨大的利益和同样巨大的灾难。
我们有理由相信,先生您,或者说这块地,就是他们此局的目标。”
她顿了顿,目光如剑,紧紧锁定顾休:
“我们想知道,您对此,了解多少?”
两道目光,一道妩媚而锐利,一道清冷而深邃,像两把无形的钳子,紧紧夹住了顾休,试图从他脸上最细微的肌肉颤动中,解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震惊、了然、亦或是伪装的平静。
顾休沉默了。
他没有看她们,只是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杯。
大堂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他将茶杯凑到唇边的轻微声响。
苏清蝉和闻人隽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开口了!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顾休轻轻抿了一口茶。
然后,在两人充满期待的灼灼目光中,他皱起了眉头。
下一秒,他猛地扭头,对着厨房方向喊道:
“石敢当!”
石敢当一个激灵,连忙从角落里跑了出来,紧张地问:
“师、师父,怎么了?”
顾休一脸不满地把茶杯递到他面前,指着里面翠绿的茶叶,痛心疾首地说道:
“水没烧开就泡茶!
你看看,这茶叶都没舒展开!
把苏掌柜送的这么好的‘云顶仙毫’全都给糟蹋了!
去,重新烧水!”
“啊?”
石敢当愣住了。
苏清蝉和闻人隽的表情,也彻底僵在了脸上。
她们精心准备的、足以在整个江湖掀起惊涛骇浪的惊天秘闻,换来的……只是一句关于茶叶水温的抱怨?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至极的无力感,同时涌上了两位女强人的心头。
“顾先生。”
苏清蝉勉强维持着微笑,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与‘无相’这种能颠覆乾坤的势力相比,茶温……只是小事……”
“不。”
顾休立刻打断了她,表情无比认真地纠正道:
“对我来说,现在这就是天大的事。”
他指着那杯凉了半截的茶,理直气壮地说:
“茶都喝不好,还谈什么天下大事?
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
苏清蝉和闻人隽彻底说不出话了。
对街的茶摊,陆清风因为离得远听不见内容,但看到大堂内气氛严肃,而顾休正板着脸对石敢当“训话”,他那强大的脑补能力再次启动。
“师兄你快看!”
他激动地抓着蔺惊弦的胳膊。
“前辈这是在借茶论道啊!
他以‘茶温’来比喻‘时机’,告诫那两个女人不可操之过急,要等待水到渠成!
这杯‘凉了的茶’,分明是在点醒她们,时机未到,强求无益!这里面蕴含着无上禅机啊!”
蔺惊弦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脸上的黑色又浓郁了几分。
武馆大堂内,苏清蝉和闻人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迷茫、挫败,以及一丝……自我怀疑。
她们忽然意识到,面对这个男人,所有基于常理的逻辑、威逼、利诱,似乎都完全失效了。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无相”,什么天下大局。
他好像……真的只是在乎他那杯茶。
这让她们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片虚空里,连个回响都没有。
这比遇到一个精于算计的对手,要可怕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