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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休整,虽未沉睡,但云梦大泽那无孔不入的昏睡意依旧让四人精神略显疲惫。黎明时分,雾气稍淡,露出水鬼河幽暗的河面,以及远处那座若隐若现、被无数扭曲光影笼罩的岛屿轮廓——千幻屿。

司溟撤去禁制,目光锐利地扫过河面:“河水有异,不可轻渡。”

只见原本漆黑的河水,在晨光下竟泛起点点诡异的磷光,水下的阴影蠕动得更加剧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河面上漂浮的“人手花”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异香,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绕路?”墨白挑眉。

“无路可绕。”司溟指向河对岸,“千幻屿四周被水鬼河环绕,唯有此路可通。河上有天然形成的‘幻雾桥’,但需以特定步伐踏过,否则会坠入河中幻境,永世沉沦。”

他显然通过昨夜的神识探查,对周围环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如何走?”林夕问道,握紧了手中的凝魂温玉,玉身传来一丝微弱的清凉,让她心神稍定。

司溟闭上眼,金色竖瞳中法则符文流转,片刻后睁开:“跟我来,一步不可错。”

他当先迈步,并未直接踏水,而是踩向了河面上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奇异的是,他脚下竟泛起一圈涟漪,仿佛踏在了无形的台阶上。他步伐玄奥,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侧移,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出现一道短暂凝实的雾气阶梯。

林夕紧随其后,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墨白带着彩儿殿后。

踏上“幻雾桥”的瞬间,林夕便感到周遭景象骤变!脚下的河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云海,四周光影流转,仿佛置身于梦幻之境。耳边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有奶奶慈祥的呼唤,有司溟遇险的警示,有墨白的冷笑,甚至还有噬心老魔的咆哮!眼前更是幻象丛生,时而置身清水镇老宅,时而回到幽冥古道,时而看到司溟化身消散的场景……

“紧守本心,外物皆虚!”司溟冰冷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重重幻象,传入林夕识海。

林夕猛咬舌尖,剧痛让她清醒,全力运转《寂元归一诀》,寂灭之意固守灵台,将那些纷乱的幻象与声音强行排斥在外。她眼中只剩下前方司溟那挺拔而坚定的背影,一步步紧跟。

桥并不长,但每一步都如同度过漫长岁月。当司溟最后一步踏上千幻屿坚实的土地时,林夕也踉跄跟上,额角已布满细汗,神魂消耗不小。墨白和彩儿也相继上岸,墨白神色如常,彩儿则小脸发白,显然也经历了不小的考验。

踏上岛屿,景象再次变幻。千幻屿内部并非想象中的荒芜,反而如同世外桃源。绿草如茵,奇花异草遍布,溪流潺潺,鸟语花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与外界沼泽的阴森诡异截然不同。远处,一座爬满青藤的简陋茅屋静静矗立在一片竹林前,炊烟袅袅,仿佛有隐士居住。

然而,这看似祥和的环境,却让四人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

“欢迎来到千幻屿。”一个温和、苍老,仿佛带着催眠魔力的声音凭空响起,分不清来源。

“织梦老人?”司溟冷声问道,神识扫视四周,却无法锁定声音源头。

“正是老朽。”声音带着笑意,“能安然渡过幻雾桥,来到此地,诸位心性修为皆是不凡。尤其是这位小姑娘……”声音似乎聚焦在林夕身上,“身负如此复杂的因果与力量,却能坚守本心,难得,难得。”

林夕心中一凛,这织梦老人果然深不可测。

“前辈,我等前来,是想请教……”林夕恭敬开口。

“莫急,莫急。”织梦老人打断她,“千幻屿的规矩,欲得答案,先入梦境。老朽将为诸位编织一梦,梦中自有你们想知的线索,亦是对诸位的一场试炼。若能破梦而出,便可得到你们想要的。若沉沦其中……便永远留在此地,成为老朽梦境的养分吧。”

话音落下,不等四人反应,周围景象骤然扭曲!花草、溪流、茅屋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彩色迷雾!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席卷而来,即便是司溟,也感到神魂一阵恍惚!

“不好!是梦境之力!”墨白脸色微变,周身墨色妖气暴涨,试图抵抗。

但织梦老人的梦境之力浩瀚如海,无声无息地渗透了他们的防御。林夕只觉眼前一黑,最后看到的,是司溟急切伸来的手和那双充满担忧的金色竖瞳,随即意识便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林夕悠悠醒转。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温暖的床上,熟悉的桂花香气萦绕鼻尖。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落,窗外传来街坊邻居的喧闹声和孩童的嬉笑。

这里是……清水镇的老宅?她的房间?

她猛地坐起身,摸了摸脸颊,触感真实。看了看双手,白皙细腻,没有任何伤痕。体内灵力充盈,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夕儿,醒啦?快起来,奶奶给你熬了最爱喝的莲子羹。”奶奶顾三娘慈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熟悉的脚步声。

林夕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踉跄着冲下床,打开房门。只见奶奶系着围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笑容温暖,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病容。

“奶奶!”林夕扑进奶奶怀里,泪水瞬间涌出。是梦吗?可这怀抱的温暖,这熟悉的气息,如此真实!

“傻孩子,哭什么,快趁热喝。”奶奶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宠溺。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回到了最美好的时光。奶奶身体康健,镇子安宁祥和。她每日修炼、陪奶奶说话、和镇上的小伙伴玩耍,无忧无虑。司溟、墨白、彩儿,还有那些厮杀、逃亡、寂灭大劫……都仿佛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些经历才是梦,现在才是真实。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她内视己身时,总能感觉到丹田内那寂灭气旋的运转,以及怀中那若有若无的古玉心跳声。还有额间,那往生印记偶尔传来的微弱灼热感,都在提醒她,这一切并非真实。

“是梦……这是织梦老人的梦境……”她不断告诫自己。

但梦境的诱惑太大了。奶奶的陪伴,平静的生活,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她贪恋这份虚假的温暖,甚至有些不愿醒来。

直到这一天,镇上来了一个游方道士,在镇口摆摊算命。林夕路过时,那道士忽然叫住她,浑浊的老眼盯着她,低声道:“姑娘,你身陷囹圄而不自知,镜花水月,终是虚妄。故人已逝,执念成障,若不挣脱,神魂将永困于此。”

林夕心中剧震!这道士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她心间!

她猛地看向奶奶,却发现奶奶正站在不远处,对她温柔地笑着,但那笑容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与织梦老人声音相似的诡异波动!

是了!这梦境再美好,也是假的!奶奶早已逝去,眼前的只是织梦老人编织的幻影!她若沉溺于此,便真的会魂飞魄散!

“破!”

林夕眼中闪过决绝,清叱一声,《寂元归一诀》全力运转,寂灭之气轰然爆发,冲击着周围的梦境壁垒!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眼前的清水镇景象开始扭曲、碎裂!奶奶的身影变得模糊,脸上露出哀伤而不解的神情,最终化作点点流光消散。

“不!”林夕心中绞痛,却强忍着没有回头。

景象彻底破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前方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波荡漾的镜子。镜中,映照出的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幅模糊的地图碎片,地图上标注着一个闪烁的光点,以及几个古老的符文——那似乎是……轮回镜下一块碎片可能藏匿的地点线索!

同时,镜中还映出了另外三个光团,分别是司溟、墨白和彩儿,他们似乎也各自陷入了不同的梦境,正在挣扎。

“恭喜你,小姑娘,第一个破梦而出。”织梦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赞赏,“你通过了考验,这是给你的奖励。至于他们……”声音顿了顿,“能否醒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林夕心中焦急,看向镜中司溟的光团。只见那光团中,司溟似乎正身处一片无尽的寂灭虚空,面对着一个与他容貌相似、却更加冰冷无情的巨大身影,那是……他的心魔?寂灭本源的终极考验?

“司溟……”林夕握紧拳头,她能感觉到司溟此刻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与挣扎。

她不能独自离开!必须唤醒他们!

可该如何做?织梦老人的梦境,外人难以干涉。

就在林夕心急如焚之际,她怀中的凝魂温玉,再次微微发热,与这片梦境虚空产生了某种共鸣。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