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下得比刀还锋利。
林凡与小金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进入“冰封城”时，整座城像被冻在了琉璃盏里。屋檐下的冰棱足有三尺长，尖梢闪着寒芒，城门上的铜环冻成了青紫色，几个人合力才能拉开一条缝。城门口的雪人堆得比人高，眉眼是用炭块嵌的，却被狂风刮得只剩两个黑洞，瞧着竟有几分狰狞。
“吱呀——”城门刚开条缝，一股夹杂着冰粒的寒风就灌了进来，林凡下意识将小金往身后护了护，自己的玄色长袍瞬间结上一层白霜。
“林大人！”城守裹着三层棉袄，脸冻得发紫，从城门后踉跄着扑出来，膝盖刚弯就被冻在雪地里，“您可算来了！再不来，这城……这城就要被雪埋了！”
林凡伸手将他拽起，指尖触到城守的袖口，冰碴子簌簌往下掉。他运转火行灵力，掌心腾起一团温和的火焰，凑近城守冻僵的膝盖，冰壳融化的水渍很快被火焰烘干，留下圈淡淡的白雾。
“里面情况如何？”林凡的声音裹在风里，散得有些碎。
“粮仓塌了一半，”城守的牙齿打着颤，话都说不囫囵，“伤了七八个搬运粮食的弟兄……更要命的是，城西的暖棚全被压垮了，那是咱们最后的菜窖啊！”
小金在空中盘旋一周，回来时翅膀上沾着冰碴：“城北的冰湖裂了缝，有几户人家的屋子离湖太近，地基都冻酥了。还有城东的药铺，药材全冻成了冰疙瘩，连烈酒都结了冰。”
林凡跟着城守往城里走，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惨叫，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街道两旁的屋子矮了一大截，屋顶的积雪厚得能没过成年人的腰，有些房梁已经弯成了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偶尔能看到烟囱里冒出点火星，却很快被风雪掐灭，像只垂死的萤火虫。
“张大户家的儿子昨晚没挺过来，”城守指着街角一栋歪斜的木屋，声音压得很低，“才六岁，就是冻着了，发了高烧，没药没暖炉……就那么硬挺了一夜。”
木屋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点微光。林凡走过去轻轻推开，屋里弥漫着呛人的煤烟味，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坐在炕沿，孩子的小脸冻得青紫，睫毛上还凝着冰。妇人见有人进来，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眼泪刚涌出来就冻在脸上，像挂了层碎水晶。
林凡的心像被雪块砸了下，他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风，裹在妇人身上，又将小金递来的暖炉塞进她怀里。“还有救，”他探了探孩子的鼻息，指尖凝聚起柔和的木行灵力，顺着孩子的眉心注入，“我这灵力能护住他的生机，你去找城守，他那里有刚运来的药材。”
妇人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扑通”跪下，额头撞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离开木屋时，林凡的指尖还残留着孩子身上的寒气。他转头对城守说：“把所有空着的公房腾出来，用火龙炭供暖，让老弱妇孺都搬进去。再统计下还有多少能行动的壮丁，跟我去修粮仓。”
粮仓在城中心，屋顶塌了半面，积雪从破口灌进去，堆成座小雪山。剩下的粮食被埋在雪里，露出的麻袋都冻成了硬块，用刀砍都只留道白痕。几个受伤的汉子躺在角落，腿上的伤口结了冰，脸色白得像纸。
“先救人。”林凡让小金喷出温和的火焰，在粮仓中央围出片温暖的区域，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伤药，“小金，你用火焰融开积雪，注意别烧到粮食。”
小金的火焰像层薄纱，轻轻覆在积雪上，雪水顺着事先挖好的沟渠流出去，露出底下黄澄澄的粟米。林凡则蹲在伤员身边，用灵力化开他们伤口上的冰，再涂上药膏。药膏触到皮肤时，伤员们疼得龇牙咧嘴，却没人哼一声——他们都认出了这是上好的“生肌膏”，平时就算有钱也难买到。
“大人，这药膏……”一个络腮胡汉子咬着牙问，“是不是您从南境带过来的？”
林凡点头。
汉子突然红了眼：“俺们听说了，南境刚遭了洪水，您把那边的药都带过来了？”
“救灾如救火，不分南北。”林凡包扎伤口的手没停，“你们伤好后，帮我加固粮仓的顶梁，用我带来的铁木，那木头抗冻。”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林凡出去一看，只见十几个百姓扛着铁锹站在雪地里，为首的是个白发老头，手里攥着根拐杖，杖头包着层铁皮。“林大人，”老头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俺们这些老骨头虽不中用，但铲雪、递东西还能行，您尽管吩咐！”
老头身后的百姓纷纷点头，有人举着自家仅存的柴火，有人抱着刚烧开的热水，还有个小姑娘捧着罐咸菜，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攥着块麦饼，非要塞给林凡。
林凡接过麦饼，饼还带着点余温，显然是从怀里揣了一路。他掰了半块递给小金，剩下的塞进嘴里，粗糙的饼渣混着暖意滑进喉咙，竟比山珍海味还让人踏实。
修粮仓的木头顶多，林凡让壮丁们抬着铁木架起新的梁架，自己则运转土行灵力，将地基下的冻土夯实。每当他的手掌按在雪地上，周围的积雪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坚硬的土地，铁木插进地里时，稳得像长在了上面。小金则用火焰在木头上烙出凹槽，让梁架咬合得更紧密，火焰走过的地方，木头表面会形成层琥珀色的保护膜，不怕风雪侵蚀。
忙活了整整一天，粮仓的顶终于重新架了起来。当最后一根木梁归位时，夕阳正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给粮仓镀上层金红，雪地上的人影被拉得老长，像幅流动的画。
“大人，暖棚那边……”城守搓着手问。
林凡抬头望向城西，那里的暖棚全是用竹篾和茅草搭的，在这场暴风雪里脆得像纸。他沉吟片刻：“用我带来的玄铁网搭骨架，外面裹上浸过桐油的帆布，再在棚里埋地龙，保证棚里能种出菜来。”
玄铁是他从宗门宝库申请的物资，原本是用来锻造兵器的，此刻却成了救命的骨架。小金的火焰能精准控制地龙的温度，让棚里始终保持在春暖花开的度数。当第一株青菜在暖棚里冒出绿芽时，守在旁边的老农突然哭了，抹着眼泪说：“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冬天里长青菜……”
深夜的冰封城终于有了暖意。公房里的火龙炭烧得正旺，孩子们围着炭盆唱着北境的歌谣，妇人们在角落缝补衣物，伤愈的汉子们则在磨斧头，准备明天去山里砍些柴火。林凡坐在门槛上，看着小金用火焰在雪地上画圈，圈里的雪融化成水，映着漫天星子，像把打碎的银河。
“北边的雪山好像有异动。”小金突然停下，火焰在雪地上烧成个箭头，指向城北的雪山，“我刚才好像看到那边有黑影在动。”
林凡顺着箭头望去，雪山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他想起出发前宗门传来的消息——北境雪山里藏着群“雪魔”，专在大雪天出来掠食，以生灵的体温为食。
“明天去看看。”林凡握紧了腰间的破妄镜，镜面映着雪光，隐隐泛起警示的红光，“看来这北境的雪，不仅冻人，还藏着吃人的东西。”
小金蹭了蹭他的胳膊，火焰翅膀在他身后展开，照亮了周围的积雪。雪地里，他们的脚印并排延伸向远方，被新落的雪花轻轻覆盖，却始终没有重合——就像他们一路走来的样子，并肩前行，彼此守护，却又各自带着锋芒，照亮一方天地。
天边的启明星亮了起来，林凡知道，等天亮，又一场硬仗要打。但看着公房里透出的暖光，听着孩子们隐约的笑声，他觉得掌心的灵力都变得滚烫——这冰封的城，这些在寒风里挣扎的人，就是他必须守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