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在冰川边凉透时，表面的黑色硬壳裂开了细密的纹路，像冻住的河面。林安用玄铁剑撬开一小块，内里竟是泛着银光的金属，掂在手里比同体积的铁块沉得多，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腥气。
“这就是能炼铁的东西？”阿古凑过来，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银块，“摸着比冰块还凉，赵丫姑娘说的没错，治冻疮肯定管用。”他手腕上的冻疮裂开了口子，结着暗红的痂，看得人心里发紧。
赵丫提着陶盆走来，里面盛着雪水，水面漂着几片雪绒花瓣。“医书说要‘以寒制寒’，”她把银块放进雪水，水面立刻冒起白汽，“泡三天三夜，再取出来磨成粉，混着羊油涂在冻疮上，比寻常药膏见效快。”
李石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块燧石，时不时往银块上敲一下，火星溅在雪地上，瞬间熄灭。“安儿哥，啥时候试试炼铁？”他眼睛发亮，“要是能打出把比玄铁剑还厉害的刀，我就用它来割麦子，保管比银镰还快！”
林安把银块放回石坑，盖上厚毡布：“先让赵丫试试药效，真能治病，就多留些做药。剩下的，等锁龙关的铁匠来了再说——北境没有合适的熔炉，硬炼会浪费好材料。”
消息传到各部落，来求药的人络绎不绝。赵丫在冰川边搭了个小帐篷，每天用雪水泡银块，再磨成粉分给众人。狼山部落有个老人常年受寒腿折磨，拄着拐杖来求医，涂了三天银粉药膏，竟能自己走路了，逢人就说这是“天石神药”。
旧萨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躲在帐篷里，用兽骨占卜了七次，每次骨头都裂成奇怪的形状，吓得他连夜把占卜用的工具全扔了。有天夜里，他偷偷摸到冰川边，想偷走剩下的陨石，却被守石的汉子抓了个正着，灰溜溜地被阿古拉训斥了一顿，再不敢造次。
半月后，锁龙关的老铁匠带着徒弟来了。老头背着个巨大的风箱，腰弯得像张弓，看到陨石时却眼睛发亮，直起身围着石坑转了三圈：“好东西！好东西啊！”他用小锤敲下块银块，放在嘴里咬了咬，“含硫量低，延展性好，能打兵器，能做农具，比中原的玄铁还强三分！”
李石立刻来了精神，帮着铁匠搭熔炉。北境没有煤炭，就用干透的驼绒草和牦牛粪当燃料，风箱一拉，火苗“呼呼”往上窜，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先打把锄头试试！”林安提议，“看看能不能比寻常锄头更耐磨。”
老铁匠点头，把银块放进熔炉。火苗舔舐着金属，银块渐渐变成橙红色，像块融化的落日。老头用铁钳夹出来，放在铁砧上，大锤小锤交替落下，“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冰川边回荡，像首铿锵的歌。
阿依娜和妇人们送来吃的，是用新麦粉做的疙瘩汤，里面卧着北境的野鸡蛋。“慢点打，”阿依娜把陶碗递给铁匠，“这石头硬，别累着。”她看着通红的银块，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真能做成锄头？”
“不仅能做锄头，”老铁匠喝了口汤，抹了把胡子上的汤汁，“还能做箭头、镰刀、犁铧……等我回去，就把这手艺传给北境的年轻人，以后你们就不用再用石制农具了。”
三天后，第一把银铁锄头成了。锄头闪着淡淡的银光，刃口锋利得能削纸，握柄处缠着防滑的驼绒，看着就结实。李石抢过去，在冻土上试了试，一锄头下去，竟刨出个半尺深的坑，土块碎得像粉末。
“厉害！”李石举着锄头欢呼，“比我那把宽刃锄强十倍！用这玩意儿耕地，一天能多垦两亩地！”
黑石部落的汉子们围过来看，眼睛里满是羡慕。阿古忍不住问：“铁匠师傅，能给我打把弯刀吗？我想用来割麦子，也想用来……保护谷田。”
老铁匠笑了：“没问题！等打完锄头，就给你打弯刀，保证又锋利又坚韧！”
消息传开，各部落的人都来求铁器。有的要镰刀，有的要犁铧，狼山部落的首领甚至想打把长矛，说要用来守护共同的谷田。老铁匠乐得合不拢嘴，徒弟不够，就教北境的年轻人打下手，很快带出了几个像样的徒弟。
林安看着忙碌的景象，心里忽然暖暖的。从天而降的陨石，没有变成旧萨满口中的“灾祸”，反而成了连接各部落的纽带——治病的药膏，锋利的农具，坚固的兵器，都从这块石头里来，像上天赐给北境的礼物。
赵丫把剩下的银粉分装好，送给老人和孩子。她看着铁匠打铁，忽然说：“白灵婶婶的医书里说，这种金属还能做针，比骨针更细，缝衣服、治外伤都好用。”
老铁匠点头：“等忙完了，给你打几根！保证比头发丝还细！”
夕阳西下时，冰川边的炉火还在燃烧。银铁的光芒，火苗的红光，人们的笑脸，混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林安靠在石坑边，看着阿依娜帮着铁匠拉风箱，红布袄的衣角随着动作飞扬，银链在发间闪烁，心里忽然觉得，这从天而降的异石，或许真的是某种缘分——它让北境的耕种更便利，让人们的心更贴近，让这片土地的未来，更有盼头。
老铁匠要走时，留下了十把银铁农具和不少打好的金属块。他拉着林安的手说：“我开春再来，带些更好的工具，教出更多徒弟。等北境的铁匠多了，你们的日子会更红火。”
林安点头，把块银铁送给老头：“带回去做个纪念，就当北境人谢你的。”
风箱和铁锤的声音渐渐远去，冰川边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新搭的铁匠铺还冒着青烟。李石扛着新锄头，在谷田边比划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赵丫把银针小心地收进药囊，脸上带着笑意；阿依娜坐在石坑边，手里摩挲着块银铁碎片，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像镀了层金。
林安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银铁的寒气混着谷田的麦香，在空气里弥漫。“等开春，”他轻声说，“我们用银铁犁铧耕地，用银铁镰刀收割，北境的收成一定会更好。”
阿依娜点头，把银铁碎片递给林安：“这个给你，”她的声音轻轻的，“寒潭堡没有这种石头，你带回去，让柳老和张婶也看看，北境的天石，有多好看。”
林安接过碎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透着股暖意。他知道，这块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已经在北境的土地上扎了根，像那些播下的谷种一样，会在岁月里，长出属于这片土地的精彩。
夜色渐深，冰川边的余烬还在闪烁，像颗颗不肯熄灭的星。而那些银铁农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等待着在开春的田野上，奏响新的农耕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