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的手还覆在斯内普手背上,掌心残留着那道焦黑符文最后蠕动的触感。羊皮纸上的血色纹路早已沉寂,可那行字却像刻进了空气里——“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喊你的名字。”
斯内普没有抽回手,也没有抬头。他的呼吸很轻,几乎融进药剂室凝滞的空气中。佩妮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深埋多年的东西终于裂开缝隙时的震颤。
她没说话,只是将戒指贴向他的。金属相触的瞬间,温热的魔力自指环蔓延而出,沿着两人交叠的手臂缓缓攀升。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咒语启动方式,无需言语,也无需仪式。双生咒的本质,从来不是技巧,而是信任。
镜像空间在他们闭眼的刹那成型。
四周并非虚无,而是一片流动的银灰色光幕,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镜,不断折射出过往的碎片:科克沃斯的小巷、霍格沃茨的地窖、废弃教室里的星图投影……每一道光影都与他们的记忆相连。
“开始。”佩妮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平稳得如同节拍器。
他们面对面盘膝而坐,魔力经由戒指牵引,在身周形成一道缓慢旋转的环形流。每一次循环,都是对毒粉魔力结构的一次解析尝试。前六次共振顺利完成,能量波纹清晰稳定。第七次,当魔力达到峰值时,镜像突然扭曲。
画面一变。
衣柜的缝隙外,烛火摇曳。十岁的斯内普蜷缩在黑暗里,睁着眼,一动不动。门外,母亲艾琳倒在石砖地上,嘴唇发紫,手指痉挛地抓挠着地板。一个模糊的身影俯身,将一管暗红液体强行灌入她口中。
斯内普的魔力猛地逆冲,双生咒的光环骤然崩裂。
佩妮没有中断连接。她任由那股混乱的能量撞向自己,用自身的节奏去包裹、去安抚。她放缓了呼吸,刻意拉长每一个吐纳的间隔——和十年前那个雨夜一样。那天她把浑身湿透的斯内普拖进屋檐下,用袖口替他擦干脸上的血,一边包扎一边数着呼吸:“一……二……别怕,我在。”
镜像中的场景开始重叠。
旧画面里,幼年的斯内普仍盯着门外;新画面中,十岁的佩妮冲破暴雨,一脚踹开施暴者的后背。她将男孩护在身后,魔杖直指对方咽喉,声音冷得不像个孩子:“再动他一下,我就让你尝尝钻心剜骨的滋味。”
两段记忆在镜像空间中交错融合。
斯内普的呼吸终于有了变化。他不再抗拒那股涌入的共鸣,而是微微仰起头,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个撑伞冲进巷子的女孩。
“你不是一个人。”佩妮轻声说,声音穿过幻象,落在记忆深处。
衣柜里的男孩缓缓眨了眨眼,第一次,朝着门缝外伸出了手。
镜像重新稳定。
魔力环再次闭合,第七次共振悄然完成。这一次,没有崩解。银灰色的光流在空中延展,逐渐勾勒出一组复杂的立体符阵——正是毒粉中催化剂的完整魔力图谱。骨灰为引,反向心智绑定为基,辅以慢性神经毒素,层层嵌套,精密如机械齿轮。
可就在图谱成型的瞬间,斯内普的身体忽然一僵。
佩妮立刻察觉。他的心口位置,魔力流转出现断层,像一条干涸的河床,中间裂开一道细微却持续扩大的缝隙。这不是物理伤痕,而是精神长期压抑导致的魔力畸变,早在他们初遇时就已存在,只是从未暴露至此。
她松开了原本维持共振的手势。
没有继续推进解析,也没有试图用外力修补。她单手结印,低声念出一段从未在魔法界记载过的咒语。金色的光流自她指尖溢出,不受控制地涌向斯内普心口。这是系统解绑前留下的最后技能,唯一一次自动触发,且只对他生效。
光流渗入裂缝的刹那,镜像空间剧烈震动。
幼年的斯内普站在一片灰白之中,四周空无一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远处。未来的佩妮正朝他走来,步伐坚定,眼神温柔。
她在他面前蹲下,与他视线齐平。
“我知道你听见了。”她说,“她喊了你的名字。所以你必须活下去,不只是为了恨,而是为了回应她。”
男孩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裂缝闭合。
双生咒的光环无声完成最后一次循环,毒粉的完整结构在空中定格。与此同时,镜像空间开始消散,银灰色的光幕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两人静坐的身影。
现实中的药剂室依旧昏暗。窗外夜风穿墙而过,吹动了半幅垂落的帘布。
斯内普仍闭着眼,呼吸平稳,胸口不再有那种滞涩感。戒指还在发烫,但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温存的共鸣。
佩妮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心口的位置,确认那道裂痕确实消失了。她本该松一口气,可就在收回手的瞬间,指尖传来一丝异样——
斯内普的衣料下,皮肤表面浮现出极淡的纹路,像是陈年旧疤被重新激活,正缓缓勾勒出某种符号轮廓。
她瞳孔微缩。
那不是伤疤。
是烙印。一种只有在至亲血脉遭受亵渎时,才会在守护者身上显现的古老印记。它本该在斯内普成年时消失,如今却因母亲骨灰被炼药而再度浮现。
她刚要开口,斯内普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像是穿透了眼前的墙壁,落在某个遥远的时间点上。
“我记得那天晚上。”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她喝下药后,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她只是看着我藏身的衣柜,喊了我的名字……然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佩妮屏住呼吸。
“她说,‘别让他们改写你的命。’”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道细小的裂痕自掌纹中央浮现,随即渗出一滴血珠。血珠未落,已在空中凝成一个倒置的蛇形符号,悬浮片刻,才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