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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的紧急求见,如同一声惊雷,骤然劈开了小院廊下那令人窒息的对峙。

萧景玄周身那逼人的压迫感微微一滞,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最后在她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其中翻涌的探究、审视与冰冷的兴味并未消散,只是被更紧迫的政务暂时压下。

“看来,又有宵小耐不住寂寞了。”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番诛心逼问只是随手落下的一子,“爱卿且安心‘休养’,朕晚些时候,再来与你……探讨军务。”

“探讨”二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拂袖,玄色衣摆划过潮湿的空气,大步流星地随着那内侍离去,很快消失在雨幕笼罩的院门之外。

笼罩在她周身的无形枷锁骤然一松,她几乎是脱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上冰凉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冷汗早已浸透重衣,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的寒意。

他走了。但他的话,他的眼神,他留下的恐怖暗示,却如同附骨之蛆,牢牢钉在她的神魂深处。

“青沙口……清洗……” “朕晚些时候再来……”

每一个字都像索命的梵音,在她脑中嗡嗡作响。

她缓缓滑坐在地,蜷缩在廊下的阴影里,听着雨声淅沥,只觉得这方精心布置的小院,已彻底化为铜墙铁壁的死牢,而她则是那笼中待宰的困兽,连呼吸都充满了绝望的尘埃。

那名送午膳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默默收走了几乎未动的饭菜,又换上了一壶新沏的热茶和几样细点,动作轻得像猫,全程低眉顺眼,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也不敢看她一眼。

茶香袅袅,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但她看着那澄澈的茶汤,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御前茶……”

纸条上的警告如同毒蛇吐信,再次缠上心头。

这茶……能喝吗?是皇帝惯常的赏赐,还是……他离去前布下的又一重试探?若是不喝,是否又会被视为心虚、抗拒?

巨大的恐惧和猜疑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死死盯着那杯茶,仿佛那不是茶水,而是鸩毒。

最终,她颤抖着手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却只是极轻地碰了碰,并未真正饮下。温热的杯壁熨贴着冰凉颤抖的指尖,那一点虚幻的暖意却丝毫驱不散心底的严寒。

她将茶杯原样放回,点心更是碰也未碰。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雨声中缓慢流淌。她如同石雕般坐在廊下,目光空洞地望着院中那方枯竭的莲池,池水被雨点砸出无数涟漪,混乱不堪,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傍晚时分,雨势渐歇。李德全再次到来,这次带来的不是文书,而是一套崭新的文官常服和一枚小巧的、以玄铁打造的腰牌,上面阴刻着“参军事”三个小字以及繁复的云纹。

“陛下口谕,既领实职,当有相应规制。请大人明日更换此服,凭此牌可于宫内特定文书房行走查阅往期邸报摘要,以便更好佐助圣听。”李德全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如同宣读既定程序。

她能说什么?除了叩谢隆恩,她别无选择。

接过那沉甸甸的、仿佛烙铁般的腰牌和那套质料精细却如同囚衣的官服,她只觉得手臂有千钧重。

李德全传达完毕,便躬身退下,留下她一人在暮色四合的小院中。

凭牌行走特定文书房?看似给了她

一丝权限和活动空间,实则是将鱼饵抛得更诱人,试探的网撒得更大。她若去,

一言一行皆在监视之下,任何对过往文书、尤其是涉及“青沙口”、“北狄”、“青影”等关键词的留意,都可能成为新的罪证。她若不去,便是无能懈怠,辜负“圣恩”。

进退皆是无解的死局。

这一夜,她几乎未曾合眼。窗外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坐而起,以为是那玄衣帝王去而复返。那壶冷透的茶依旧摆在案上,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

翌日,天色依旧阴沉。

她终究还是换上了那套参军事的官服。柔软的绸缎贴着皮肤,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束缚感,仿佛每一根丝线都缠绕着帝王的意志。将那枚玄铁腰牌系在腰间,更是如同坠着一块寒冰。

推开院门,那两名值守的太监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无声地宣告着监视无处不在。

她依着昨日李德全模糊的指示,朝着所谓“特定文书房”的方向走去。宫道漫长,沿途遇见的宫人、侍卫,见到她这身打扮和腰牌,皆露出或好奇、或探究、或轻蔑的目光,纷纷避让。

文书房位于

一处相对偏僻的殿阁侧翼,把守的侍卫查验过腰牌后,便放她入内。房内书架林立,卷帙浩繁,弥漫着陈旧墨香和灰尘的气息。只有两

三个低阶文书吏在埋头抄录,见她进来,皆是一愣,随即慌忙起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她挥挥手让他们自便,目光扫过那些标注着年份地域的卷宗架,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该从何看起?看什么?任何有目的的翻阅,都可能被曲解上报。

她强迫自己状似随意地抽出一卷近期的、关于南方漕运的普通邸报摘要,走到窗边佯装翻阅,眼角的余光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她能感觉到那几名文书吏偷偷投来的视线,也能感觉到门外侍卫如同实质的目光。

这里根本不是查阅资料的地方,而是一个更大的、更透明的囚笼。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伪装中缓慢流逝。她翻着那卷毫无意义的漕运文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觉得头痛欲裂,如坐针毡。

就在她准备放弃,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时,一名小太监低头快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一名文书吏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同时极其自然地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塞入了那文书吏正在抄录的册页夹缝中。

那文书吏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继续抄写,仿佛只是接收了一个普通的传话。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若非她一直处于极度警觉的状态,几乎难以察觉。

她的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目光死死盯住那本文书吏手下的册页。

那纸条……是给谁的?内容是什么?是否……也与她有关?

是陷阱?还是……这深宫之中,除了那夜的黑影,真的还有另一股潜流在暗中涌动?

巨大的风险像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呼吸困难。好奇心和对信息的渴望,与对帝王手段的恐惧疯狂交战。

最终,恐惧占据了上风。她猛地合上手中的卷宗,发出不小的声响,引得那几名文书吏再次抬头看她。

“今日便到此。”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并无甚紧要之事。”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快步离开了文书房,几乎是落荒而逃。腰间那枚玄铁腰牌随着她的脚步一下下撞击着,冰冷而沉重,如同催命符。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后,那名收了纸条的文书吏缓缓抬起头,望向她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捉摸的光芒。

而这一切,早已被隐在暗处的另一双眼睛,无声无息地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