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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楚惊鸿彻夜未眠。

雨打枯荷的声音如同永无止境的更漏,敲打着她的神经。萧景玄最后那句“谁才是你唯一能依仗的人”,连同纸条上触目惊心的警告,以及大理寺卿带来的惊人消息,在她脑中反复盘旋,交织成一盘错综复杂、步步杀机的棋局。

“青蚨”,腰牌,宫中暗桩,北狄王帐地图……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与她过去密切相关的隐秘势力。皇帝显然已经掌握了大量线索,甚至可能比她更接近真相。他的试探、逼迫、乃至最后抛出的“信任”之问,都是在逼她做出选择——是继续独自挣扎于迷雾,最终可能被各方势力撕碎,还是……冒险踏上他提供的、或许同样遍布荆棘的独木桥。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雨势渐歇。窗外透进熹微的晨光,照亮了屋内精致的囚笼。楚惊鸿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却眼神逐渐清明的脸,心中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决定。

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无法摆脱皇帝的掌控,不如……有限度地借助他的力量,去查明真相,至少,要先弄清楚那“青影”旧部与眼下这些风波究竟有何关联,那“北狄王帐地图”又为何被再次提及。

这是一场赌局,赌注是她的性命和自由。赌的是帝王那深不可测的心思里,是否真的有一丝容她存活、甚至加以利用的价值。

早膳过后,李德全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恭谨而疏离的模样,送来几份“不太紧要”的文书。

楚惊鸿没有像昨日那般抗拒,而是平静地接过,开始仔细翻阅。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边关军报、粮草调度,大脑飞速运转,凭借原主的记忆和穿越者的分析能力,试图从中梳理出有用的信息。

晌午时分,萧景玄竟再次驾临这小院。他换了一身墨青色常服,神色间带着一丝处理完朝务后的倦意,目光落在她案头已翻阅过半的文书上,微微挑眉。

“看来爱卿今日,颇有闲情。”他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她刚看过的关于陇西军械换装的奏报。

楚惊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行礼,声音平稳:“陛下圣明,臣既领参军事职,不敢懈怠。”

萧景玄不置可否,指尖点在那份奏报上的一处数据:“这里,兵部核算有误,照此拨付,陇西今冬的箭矢储备将短缺三成。”

楚惊鸿心中微凛。她方才也注意到了这个不起眼的数字差异,却没想到他竟一眼看穿,且精准指出了后果。这份对军务的熟悉和敏锐,远超她的预期。

“陛下明察秋毫。”她垂下眼睫。

“不是朕明察,是有些人,安逸久了,连账都算不清楚了。”萧景玄语气淡漠,放下奏报,目光转向她,“爱卿看了这半日,可有什么发现?”

这不是随意的垂询,这是考较,也是她抛出诱饵的机会。

楚惊鸿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臣确有些许浅见。除陛下方才所指之误,另观北境三镇近期奏报,其巡边频次与路线,与去岁同期相比,有细微调整。看似更合理,但若结合狄人今秋草场南迁的动向,这几处调整后露出的防御间隙,恐正中美骨、秃发两部最擅穿插之地。”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虚空简单勾勒出几条路线。这是原主与北狄多年交战积累的经验,结合了她现代战术思维的分析,一针见血。

萧景玄静静地听着,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他身体微微前倾:“说下去。”

“臣怀疑,”楚惊鸿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兵部或有人员,并非算不清账,而是……故意留下了这些看似无伤大雅,实则致命的破绽。其目的,或许与近期‘青蚨’及南诏之事,有所关联。”

她将“青蚨”二字咬得稍重,目光紧紧锁住萧景玄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萧景玄脸上并无震惊,只是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了一下。他看着她,看了许久,久到楚惊鸿几乎以为自己的试探太过明显已然失败。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爱卿可知,你此刻所言,若传了出去,意味着什么?”

“臣知道。”楚惊鸿稳住心神,尽量让声音不颤抖,“构陷朝臣,其罪当诛。但臣更知,边关安危,重于泰山。若因臣之缄默而致防线有失,臣万死难赎。”

她这是在表态,也是在交投名状。用她敏锐的军事洞察力,换取一个深入局中的机会。

萧景玄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那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秤,衡量着她话语中的真伪与价值。

“你的怀疑,朕记下了。”他终于说道,并未给出明确答复,却也没有否定,“此事,朕会着人密查。”

他站起身,踱至窗边,望着院中雨后初霁的景象。“至于‘青蚨’……爱卿既然对此也有所耳闻,”他侧过头,目光斜睨过来,带着一种莫测的光,“不如说说,你对那‘北狄王帐地图’,知道多少?”

来了!他终于直接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楚惊鸿的心脏猛地收缩。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交出多少,保留多少,将直接决定她在这盘棋局中的位置和生死。

她沉默片刻,仿佛在权衡,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坦诚(至少看起来如此)地迎视萧景玄:“回陛下,那地图……臣确实曾参与绘制。”

萧景玄眸光一凝。

“但当年行动极为隐秘,参与‘青影’皆乃死士,行动结束后,所有图纸原件及副本均已按律销毁。臣手中,并无留存。”她继续说道,语气沉痛,“臣亦不知,为何此事会再次被提及。更不知……那夜宫中低语,究竟是何人所为,意欲何为。”

她半真半假地说道。图纸原件销毁是真,但她没有说,原主楚望舒凭借过人的记忆力,曾私下默绘过一份极其简略的、只标注了王帐核心区域与几条隐秘路径的草图,以作不时之需。这份草图的存在,连“青影”成员都未必知晓。

交出这份残图,既能显示她的“诚意”和价值,又不会暴露真正的核心机密。这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有分量的筹码。

萧景玄转过身,彻底面向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脑中每一分记忆。“朕如何信你?”

楚惊鸿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执笔蘸墨。“臣愿凭记忆,默出当年王帐周边地貌与部分暗哨分布。虽不及原图十一,但可供陛下研判真伪,或可……与近日边关异动相互印证。”

她开始落笔,线条流畅,勾勒出漠北的山川轮廓。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惊惶失措的囚徒,而是变回了那个曾驰骋沙场、挥斥方遒的女将军,神情专注,下笔如刀。

萧景玄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紧抿的唇线,和那双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他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了许久,深邃难明。

当楚惊鸿落下最后一笔,将那幅虽简略却透着杀伐之气的草图呈上时,萧景玄伸手接过。

他的指尖拂过墨迹未干的图纸,目光在那几个关键的标注点上停留片刻,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极淡的波动。

“很好。”他缓缓卷起图纸,握在手中,看向楚惊鸿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这份‘诚意’,朕收到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日起,你便跟在朕身边。朕倒要看看,这重重迷雾之后,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而你,楚惊鸿,”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让她感受到他身上的威压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最好记住你今日的选择。”

赌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