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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白玉棋子静静躺在帝王玄色的靴边,一点刺目的白,如同她此刻无从掩饰的惊惶,赤裸裸地曝露在烛光下。

惊雷的余威仍在梁柱间隐隐嗡鸣,震得她耳膜发疼,更震得她心胆俱裂。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方才那一下失控的颤抖,是如何的清晰,如何的无可辩驳。

萧景玄俯身,修长的手指拾起那枚棋子。动作慢得折磨人,仿佛指尖拈起的不是棋子,而是她怦怦狂跳、濒临碎裂的心脏。

温润的白玉在他指间翻转,映着跳动的烛火,泛出冰冷的光泽。

他抬眸,目光如深潭,将她牢牢锁住。那眼底深处翻涌的墨色,比窗外的雨夜更沉,更令人窒息。唇角却勾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弧度。

“爱卿,”他声音低沉,裹挟着窗外残余的雷音,一字一字,清晰地叩在她的心上,“吓到了?”

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绒布的冰锥,缓慢地刺入她的神经。

她喉咙紧缩,发不出半点声音。所有强装的镇定、所有仓促构筑的心防,在这一声看似关切的询问下,土崩瓦解,碎得不成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玩着那枚棋子,如同把玩着她的恐惧。

那跪地的将领屏息垂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砖缝隙里去。

暖阁内死寂得可怕。只有铜炉里炭火偶尔的噼啪,和窗外愈发急促的雨声,敲打得人心烦意乱。

萧景玄并未等她回答……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他指尖摩挲着那枚棋子,目光却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半分,仿佛在欣赏一幅极有趣的画卷。

“不过是声雷罢了。”他语气轻淡,像是闲聊,“爱卿沙场百战,尸山血海都蹚过,怎会畏此天威?”

他顿了顿,指尖动作一停,将那枚棋子轻轻按在紫檀木的榻沿上。

“除非……是心里揣着别的事,比雷声更惊心?”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逆流般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那方帕子,那诡异的腰牌,还有她此刻无法掩饰的失态……所有线索都在他脑中连成了清晰的一条线,而她,就是线头上那只无处可逃的蚂蚱!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凌迟逼疯时,萧景玄却忽然移开了视线,仿佛失去了兴致般,朝那仍跪着的将领挥了挥手。

“知道了。尸身妥善收敛,查清公文明细,腰牌留下。退下吧。”

那将领如蒙大赦,重重叩首,将那枚染血的腰牌小心置于身旁的地面上,起身倒退着快步离去,不敢有丝毫停留。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间的风雨声,也隔绝了她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暖阁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还有那枚躺在地上的、沾着血污和泥水的铜腰牌。

萧景玄看也未看那腰牌,只将那枚白玉棋子随意丢回棋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端起自己那盏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是嫌弃茶凉。

“雨势甚急,”他放下茶盏,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一片漆黑雨幕,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疏淡,“宫道夜深难行。爱卿今夜便留宿宫中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最终的判决。

不是商议,是囚禁。

她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抑制的惊骇:“陛下!臣……”

“嗯?”他转回头,眸光微凉,截断她所有未出口的恳求与辩解,“爱卿有异议?”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厉色呵斥更令人胆寒。所有挣扎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肩膀垮塌下去,指尖冰凉地蜷缩在袖中。

“……臣,遵旨。”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萧景玄似是满意了,唇角那点模糊的弧度又深了些许。“李德全。”他扬声唤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殿门外的内侍总管应声而入,躬身听命。

“带楚将军去临华殿偏殿歇息。”他吩咐着,目光却仍落在她身上,如同看着一枚已落入棋枰特定位置的棋子,“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应下,转向她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眼神却锐利得如同针尖,“将军,请随咱家来。”

她僵硬地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经过那枚躺在地上的腰牌时,脚步下意识地一顿,那冰冷的铜色和暗沉的血迹刺入眼中,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跟上内侍总管的脚步。

走出暖阁,廊下的风裹着雨气扑面而来,激得她一个冷颤。宫灯在风雨中摇曳,光线昏黄不定,将前路照得迷离恍惚。

李德全程在前方引路,脚步无声,背影如同幽暗的鬼魅。

宫墙高耸,在夜雨中显露出沉默而狰狞的轮廓,一道道宫门在面前开启,又在身后缓缓合拢,沉重的声响一次次回荡在空寂的深宫里,如同敲响命运的丧钟。

这不是恩典,是彻头彻尾的软禁。

临华殿偏殿。她知道那里,离皇帝的寝宫不远不近,是一处寻常用来安置偶尔留宿宫中的宗室女眷或勋贵夫人的处所。看似体面,实则处处都是眼睛,处处都是枷锁。

她被带进一间陈设雅致却透着冷清气息的殿室,熏香的味道陌生而甜腻,令人不适。

“将军请安心歇息,门外自有宫人伺候,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李德全笑着说完,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殿门被轻轻合上。

紧接着,是外间落锁的……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哒”一声。

那声音,像一根针,彻底刺破了她强撑到最后的气力。

她猛地后退几步,背脊撞上冰凉的雕花门扇,缓缓滑坐在地。

窗外,雨更大了,哗啦啦地冲刷着宫殿的重檐斗拱,像是永无止境。

她被锁在了这里,锁在这九重宫阙的最深处。

风雨满城,皆成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