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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玄离去后,小院重归令人窒息的寂静。雨已停歇,唯有檐角残存的积水滴落在石阶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如同催命的更漏。

楚惊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窗下的阴影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此刻却重逾千斤,烫得她掌心灼痛,更灼得她心绪纷乱如麻。

皇帝的试探一波紧似一波,南诏的阴谋刚显轮廓又陷入死局,还有这不知来源的警告……她就像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不能坐以待毙。

她深吸了几口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从惊惧与混乱中挣脱出来。利刃特种大队队长的本能开始在绝境中苏醒——分析情报,评估风险,寻找突破口。

首先,是这张纸条。书写仓促,字迹潦草,却能在昨夜那般混乱严密的环境中精准塞入她的值房,传递者绝非寻常宫人,必然对宫禁布局、侍卫巡逻规律乃至皇帝对她的监控力度都极为了解。是敌?可能性不大,若是敌人,大可直接栽赃,无需警告。是友?原主楚望舒在宫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隐藏势力?“青影”的残部?可“青影”是军中部属,的手再长,能轻易伸入大内深处吗?

再者,内容。“青沙口清洗”已被皇帝口中的“密报”侧面证实,这增加了纸条其他信息的可信度。“小心御前茶”——皇帝若要杀她,方法多的是,需要用下毒这种容易留下把柄的方式吗?除非……那不是皇帝的意思?是宫中其他想借刀杀人的人?太后?柳氏?还是那隐藏的第三方势力想挑拨离间?“旧衣为饵”——皇帝用那件旧衣成功引起了她的恐慌,证实了她对过去的记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饵”还会有什么后续吗?

信息太少,迷雾太重。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帝目前没有立刻杀她的意思。否则她早已死了无数次。他留着她,折磨她,试探她,更像是一种……驯服,或者说,一种对“未知”和“可能性”的病态探究。他想看清她到底是谁,有多大价值,以及……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这既是危险,也是唯一的生机。

她需要筹码,需要让皇帝觉得她“有用”,却又不能触及他的逆鳞。同时,她必须设法验证纸条的真伪,并找出那条隐藏在暗中的线头。

思绪稍定,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桌上放着李德全早上送来的那些“不太紧要”的边关军报。

她坐下,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开始认真翻阅。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恐惧,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寻找线索,尤其是关于西北、关于青沙口、关于任何可能异常调动的信息。

这些文书虽被标注为“不太紧要”,但涉及边防军队换防、粮草调配、小型冲突伤亡汇报,依旧琐碎而繁杂。她聚精会神,快速浏览,得益于原主深厚的军事素养和多年带兵的经验,她能迅速从字里行间捕捉到那些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天色渐渐暗淡,有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了灯,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她浑然未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一片片墨字之中。忽然,她的目光在其中一份来自陇西道的例行粮草核销公文上顿住了。

公文本身并无问题,核销数额、手续一应俱全。但问题出在附带的损耗清单上。其中一项记录显示,一支运输队在经过“黑风隘”时,因“意外失火”,损失了部分粮草。损耗数量不大,备注的理由也看似合理。

但楚惊鸿的指尖却点在了“黑风隘”三个字上。

原主的记忆瞬间被触发。黑风隘,地处偏僻,并非运粮主道,且地势崎岖,为何会选择从此地绕行?更重要的是,“青沙口”就在黑风隘以北不足百里!而那支“遭遇沙暴”失踪的小队,最后的巡查记录也曾提及黑风隘附近有“异常烟尘”!

是巧合吗?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呢?

青沙口清洗,黑风隘附近的异常烟尘和“意外失火”……这些看似分散的事件,背后是否藏着一条看不见的线?有人在利用边境管理的琐碎和距离的遥远,悄无声息地抹除痕迹、调动资源?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这是一个方向!一个或许可以切入调查,又能向皇帝展示“价值”的方向!

她立刻拿起笔,铺开

一张新的宣纸。她没有直接写下猜测,而是模仿着分析军务的语气,将黑风隘这次“意外失火”与青沙口事件的时间、地点关联性进行了客观罗列,并谨慎地提出了

一点疑问:该地区并非粮道常用路线,此次绕行及意外原因是否需进一步核查?

写完后,她看着这份简洁却指向明确的“分析”,沉吟片刻。直接呈给皇帝?太过刻意。或许……

她将这份分析压在了那叠军报的最下面。皇帝既然说了会让她“一同看看”,或许会来询问她的看法。届时,这便是她的“功课”。

刚整理好文书,晚膳便送来了。依旧是两菜一汤,比午时似乎又精致了些许,甚至配了一小碟水果。

她盯着那饭菜,脑中回响着“小心御前茶”的警告。皇帝赐食,她不能不吃。但……

她目光扫过送饭的小太监,那太监垂手侍立一旁,并无异常。

她心一横,拿起筷子,状似无意地先夹起那碟水果中的一片梨,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才开始用饭。她吃得很慢,仔细观察着食物的味道,感受着身体的反应。

一顿饭下来,并无任何不适。

是她多心了?还是对方并未在饭菜中做手脚?或者……时机未到?

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分毫。

用完膳,太监收拾碗碟离去。她独自坐在灯下,思绪再次飘向那纸条。御前茶暂无迹象,那“旧衣为饵”呢?

她的目光不由望向屋内那套“按旧例”置办的妆台,上面摆放的首饰……忽然,她目光一凝。

妆台上,除了几支素雅的玉簪和珠花,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打开着的首饰盒,里面似乎放着一些零碎东西。之前她并未留意。

她起身走过去,拿起那个首饰盒。里面是几根普通的银簪,一小盒口脂,还有……一枚颜色陈旧、甚至有些发暗的银质耳钉。样式极其简单,就是一个小圆点,上面似乎曾有过极细微的纹路,但已磨损得看不清了。

这耳钉……

原主的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忽然松动了一下……这好像是……她十四五岁刚入军营时,为了方便,自己磨平了所有花纹,用来固定软甲内衬的?!后来好像丢了一只,怎么会在这里?!

“旧衣为饵”……难道不止是衣服?!这些看似“按旧例”置办的物品中,都掺杂着能触动原主记忆的东西?!

皇帝到底想做什么?!一遍遍地用过去提醒她、刺激她,是想彻底瓦解她的心防,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对他充满狂热崇拜与爱慕的楚望舒吗?!

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不仅囚禁她的身体,还想操控她的记忆和情感!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不同于太监的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陛下吩咐,将这些书卷送予楚参军事翻阅,说是……或许对参军事有所助益。”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说道。

“有劳公公了。”看守太监回应道。

紧接着,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楚惊鸿迅速收敛心神,将首饰盒放回原处,深吸一口气,道:“进来。”

一名面生的青衣太监捧着几卷书册进来,恭敬地放在书案上:“参军事大人,陛下念您闲来或许烦闷,特命奴才送些书卷来,供您消遣。”

书?皇帝会好心送书给她解闷?

她目光扫向那些书卷。最上面一本题签竟是《北狄风物志》,下面几本则是《百草图录》、《矿物杂记》之类,甚至还有一本……前朝兵部遗留的《诡道辑略》?

这些书……《北狄风物志》或许涉及边境情报,《百草图录》、《矿物杂记》难道与“醉骨香”、“魂牵梦萦”之类有关?《诡道辑略》更是记载了许多阴私手段和破解之法!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鼓励她去查?给她提供工具?这又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利用吗?

“替我谢过陛下恩典。”她不动声色地道。

青衣太监应声退下。

楚惊鸿走到书案前,手指拂过那些书卷的封皮,触感微凉。皇帝的心思,真是深如渊海,每一步都藏着无数种可能。

她随手翻开那本《百草图录》,目光骤然一凝!

只见在其中一页记载着某种解毒草药的页面空白处,有人用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墨迹,潦草地写了两个小字:

“可信。”

字迹与那纸条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