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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的紧急求见,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暂时打破了萧景玄与楚惊鸿之间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萧景玄眸光微敛,深深看了楚惊鸿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暂且记下”,随即转身,玄色袍角在细雨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随着那内侍匆匆离去。

院中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楚惊鸿惊魂未定的心。她扶着窗棂,缓缓吁出一口带着寒意的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一瞬间的对峙,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心力。

他知道了青沙口的真相,却用这种方式逼问她。那纸条……他到底看到了多少?是仅仅怀疑,还是已经确定了传递者的身份?那个在宫宴上“救驾”的嬷嬷,与这纸条又是否有关联?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盘旋,却找不到出口。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那黏腻的丝线缠得更紧。

晚膳依旧被准时送来,她食不知味,只勉强用了些。夜色渐深,雨却未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就在她以为今夜将在这忐忑中度过时,院门外再次传来动静。不是皇帝的脚步声,而是李德全那特有的、略带急促的步子。

“参军事大人,”李德全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前往诏狱。”

诏狱?!

楚惊鸿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关押重犯、尤其是涉及谋逆大案之人的地方,阴森恐怖,素有“鬼门关”之称。萧景玄此刻让她去那里,意欲何为?是审讯南诏刺客?还是……与那嬷嬷、与那张纸条有关?

“李公公,可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她强自镇定地问道。

李德全垂着眼,油纸伞边缘滴落着水珠:“奴才不知。陛下只吩咐,请大人速去。”

没有转圜的余地。她深吸一口带着湿冷雨气的空气,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油伞,跟着李德全踏入了茫茫雨夜。

诏狱位于皇宫西北角,地势低洼,尚未走近,一股混合着血腥、霉变和绝望的阴冷气息便扑面而来,即使在大雨中也无法完全掩盖。沉重的铁门被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狱内灯火昏暗,墙壁上跳动的火把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两侧牢房里偶尔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和压抑的呻吟,更添几分恐怖。

李德全引着她一路向下,穿过数道戒备森严的铁栅,最终停在一间刑讯室门外。室内火光通明,隐约可见刑架上绑着一个人影,旁边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狱卒。

而萧景玄,就坐在刑讯室主位的一张太师椅上,身姿挺拔,玄色常服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深沉。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并非血腥刑场,而是寻常书房。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氤氲的水汽和昏暗的光线,落在楚惊鸿苍白而紧绷的脸上。

“来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臣,参见陛下。”楚惊鸿依礼跪下,膝盖触及冰冷潮湿的地面,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平身。”萧景玄摆了摆手,视线转向刑架上那个血肉模糊、几乎辨不清面目的人——正是今日麟德殿上那名南诏刺客。“此人骨头颇硬,寻常刑罚,竟撬不开他的嘴。”

楚惊鸿站起身,垂眸立在一旁,不敢去看那惨烈的景象,胃里一阵翻腾。她不明白萧景玄为何要让她来看这个。

“爱卿久在军中,”萧景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想必见过不少硬骨头。依你之见,该如何让他开口?”

楚惊鸿心头一凛。他是在考验她?还是想看她面对酷刑时的反应?亦或是……想借她之口,说出某些他想要的“方法”?

“陛下,”她声音干涩,“臣……臣以为,酷刑之下,或有枉招。不若……”

“不若什么?”萧景玄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不若怀柔?还是……不若寻其弱点,攻心为上?”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刺客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因痛苦而扭曲的身体。“比如,告诉他,他在南诏的家小,已被控制?或者……让他知道,他誓死效忠的主子,早已将他视为弃子?”

那刺客原本死寂的眼神猛地波动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却未能逃过萧景玄的眼睛。

楚惊鸿心中巨震。萧景玄不仅手段狠辣,更精通人心。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建议,他只是在向她展示他的掌控力,以及……他对待敌人的冷酷无情。

“看来,朕猜对了。”萧景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对旁边的狱卒吩咐道,“去查,他在南诏还有什么牵挂。给他用点‘清心散’,让他清醒地……好好想想。”

“清心散”是一种能极大增强感官敏感度的药物,用在受刑之人身上,无异于将痛苦放大数倍。狱卒领命,立刻上前操作。

萧景玄不再看那刺客,转身走向楚惊鸿。他靠得很近,身上带着诏狱特有的阴冷气息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爱卿觉得,朕此举,是否过于残忍?”他低声问,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楚惊鸿指尖冰凉,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对敌人仁慈,便是对己身残忍。陛下……并无不妥。”

“是么?”萧景玄轻笑一声,那笑声在阴森的刑讯室里显得格外瘆人,“那爱卿可知,为何朕要让你来看这些?”

来了。他终于进入了正题。

楚惊鸿心脏狂跳,袖中的手悄然握紧:“臣……不知。”

“朕是想让你明白,”萧景玄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在这座宫城里,任何隐瞒、任何背叛,最终都会以比这更惨烈的方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仿佛能穿透她的衣衫,看到她袖中那张已然被汗水浸透的纸条。

“无论是南诏的阴谋,还是……其他什么。”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朕,都能挖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狱卒匆匆进来,跪地禀报:“陛下,那嬷嬷……招了。”

萧景玄眸光一闪:“说。”

“她承认是受人所托,在宫宴上撞翻药盒,目的是为了让那‘忘忧散’提前暴露失效。但她声称……并不知道托付之人具体身份,只知是宫中旧人,许了她重金保她家人平安。”

宫中旧人?

楚惊鸿的心猛地一提。会是谁?是那黑影背后的人?还是……与那纸条有关?

萧景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淡淡道:“继续审。把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给朕挖出来。”

“是!”

狱卒退下。萧景玄重新将目光投向楚惊鸿,那眼神深邃难测,仿佛在评估她听到这一切后的反应。

“看来,这潭水,比朕想的还要深。”他缓缓道,“爱卿,你觉得呢?”

楚惊鸿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不仅仅是在审讯犯人,他更是在用这种方式,敲打她,警告她。这诏狱之行,本身就是一场针对她的、无声的刑罚。

“臣……只觉得,天威难测,宵小之徒,无所遁形。”她垂下头,避开了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

萧景玄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替她拂去了肩头一缕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却带着冰冷的触感。

“雨夜寒重,爱卿身子未愈,早些回去歇息吧。”他语气忽然变得平和,仿佛刚才那个冷酷审问的帝王只是幻觉,“明日,还有‘军务’需要爱卿参详。”

他特意加重了“军务”二字。

楚惊鸿如蒙大赦,躬身行礼:“臣告退。”

退出那令人窒息的刑讯室,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雨气的冰冷空气,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在微微发软。

回头望去,诏狱那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散发着无尽的阴森与恐怖。

而萧景玄那句“明日还有军务”,更像是一道新的枷锁,预示着新一轮的试探与煎熬,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