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扳手加冕与归源之痛
老吴那只沾满油污却异常沉稳的手，托着挪威公主艾莉克希娅失去意识的手臂，如同托着一截被风暴折断的冰凌。船坞内死寂无声，只有幽能核心低沉的嗡鸣，以及锈海潜艇舰体上那道巨大标志残留的银白辉光，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流淌。
“生命体征极度衰弱！神经毒素残留反噬！核心能量透支！”林薇的坐标光尘瞬间贴近昏迷的公主，冰冷的分析如同手术刀刮过骨缝，“医疗力场强制接入！生物凝胶最大剂量！神经修复超频！”
翠绿色的光芒再次从薯片号舰桥的医疗单元爆发，化作光茧将艾莉克希娅包裹。老吴沉默地松开手，任由那光茧将公主轻柔托起，他仅靠左腿和扳手支撑着身体，浑浊的目光扫过公主苍白如纸的脸颊，又落回自己那条被能量支架勉强固定的残腿，新生的肉芽在冰冷的金属框架下微微蠕动。
“归源协议…启动中…”林薇的坐标光尘转向那艘庞大的锈海潜艇，“‘约顿海姆之怒’核心响应王血指令…目标锁定：‘创世之腕’基座！”
嗡——！！！
锈海潜艇舰体中央那道巨大的标志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爆裂的银白光辉，而是流淌出一种如同液态星辰的、粘稠而沉重的暗银色光芒。这光芒如同活物般从标志中涌出，沿着潜艇布满锈蚀和伤痕的装甲板蔓延，最终汇聚到潜艇的底部基座！
嗤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潜艇底部厚重的装甲板如同腐朽的树皮般剥落、融化！暗银色的光芒凝聚成无数道粗壮的、如同巨蟒般的能量触须，狠狠刺入了船坞的金属甲板！触须所过之处，船坞流淌着幽蓝能量纹路的先进合金如同遭遇了亿万年的时光侵蚀，瞬间变得晦暗、粗糙，爬满了暗红色的锈迹！
这些暗银色的能量触须，如同贪婪的根须，以潜艇为源头，朝着控制中枢下方、“创世之腕”悬浮的庞大基座疯狂蔓延、扎根！
“船坞结构…遭受未知法则侵蚀！”林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侵蚀模式…‘铁锈归源’！目标…正在将船坞基座…同化为‘铁锈王座’次级载体！”
“次级王座？！”陆辰撑着膝盖站直，抹去嘴角暗金色的血渍，烙印掌心的灼痛还未完全消退，铁锈王座上那双暗金涡旋之眼的压迫感如同跗骨之蛆。他看着那些暗银色触须在船坞甲板上蔓延出的、不断扩大的锈蚀区域，一种冰冷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心脏。“阻止它！林薇！强行切断能量链接！”
“无法切断！”林薇的坐标光尘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链接由‘归源协议’与‘王血’双重锚定！强行中断…将引爆协议核心…等同于…王座自爆！”
轰隆——！！！
船坞猛烈一震！控制中枢下方的巨大基座平台，在暗银色能量触须的疯狂侵蚀下，终于彻底改变了形态！原本光滑、流淌着幽蓝纹路的合金表面被一层厚厚的、不断剥落的暗红色锈迹完全覆盖！巨大的星核状凸起从锈层下强行顶出，边缘凝固着如同冷却熔岩的暗金纹路！破碎的能量管道如同生锈的铁链，缠绕在基座周围！一股冰冷、死寂、万物终结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船坞！
一座微缩版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铁锈王座，在“创世之腕”下方，成型了！
而锈海潜艇的底部，此刻已与这座新生的、锈迹斑斑的王座基座彻底融合，巨大的标志如同王座靠背上的图腾，流淌着暗银色的光。
嗡！！！
创世之腕那巨大的金属腕臂发出了痛苦的嗡鸣！悬浮在王座基座上方的它，原本纯净的幽蓝能量纹路瞬间被暗金色和暗红色的锈蚀斑痕污染！权柄的洪流变得滞涩、沉重，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权柄链接…遭受王座法则压制！”陆辰闷哼一声，感觉左手掌心的烙印像是被冰冷的铁锈包裹，运转艰涩，“林薇！核心状态？！”
“幽能核心…稳定…但…被锁定了！”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绝望，“王座法则正在渗透…尝试…改写核心底层协议！”
控制中枢内，那颗巨大的幽能核心晶体，表面虽然被艾莉克希娅的银白光辉抚平了暗金裂痕，恢复了相对稳定的幽蓝光芒，但此刻，一丝丝暗金色的、如同活体锈菌般的纹路，正从晶体内部缓缓渗出，沿着能量流转的脉络，无声无息地蔓延、侵蚀！那代表着“铁锈归源”的终极法则，正试图将这创世的火种，彻底拖入腐朽的深渊！
“协议…执行…下一阶段…”林薇的坐标光尘猛地转向昏迷的艾莉克希娅所在的医疗光茧，“需…王血媒介…与…承载者…完成…归源链接！”
林薇的意念如同冰锥刺入陆辰脑海：“协议指向…核心控制者…你！”
几乎在陆辰接收到信息的瞬间！
嗡——！！！
那座新生的、锈迹斑斑的微缩王座基座，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吸力！目标，直指陆辰！
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死寂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铁链，瞬间缠绕住他的身体！他整个人被强行从控制台基座上扯下，朝着下方那座散发着终结气息的锈蚀王座——狠狠拖拽而去！
“陆辰！”胖子在薯片桶里发出惊恐的意念咆哮！
老吴浑浊的眼中凶光爆射，不顾残腿的剧痛，猛地将手中扳手朝陆辰甩去！但那沉重的金属扳手还未触及陆辰，就被王座散发的无形力场弹开，叮当一声砸在锈蚀的甲板上！
砰！
陆辰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布满粗糙锈迹的王座基座上！暗红色的锈粉被激起，沾满了他破损的衣物和裸露的皮肤，带来一种诡异的冰冷与灼痛交织的触感。那股源自王座的终结意志，如同亿万锈蚀的针，狠狠扎入他的四肢百骸，疯狂侵蚀着他体内流淌的权柄之力，试图将他与座下的王座彻底绑定！
“呃啊——！”陆辰发出痛苦的嘶吼，左手掌心的烙印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边缘的驳杂色彩（熔金、熔红、冰蓝）疯狂闪烁，如同被投入硫酸的金属，与侵蚀而来的暗金锈蚀法则激烈对抗、湮灭！但这抵抗在王座本体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暗金的锈痕正沿着他的手臂，朝着烙印核心，顽固地蔓延！
就在这时！
“协议…链接…建立…”林薇冰冷的声音带着某种程序化的决绝，“王血…媒介…引导…”
包裹着艾莉克希娅的翠绿色医疗光茧，在林薇的操控下，猛地飞向王座基座！光茧在飞行途中迅速变得稀薄，露出其中昏迷的公主。她胸前的形胸针自动脱落，化作一道细微却凝练的银白流光，如同引导的丝线，瞬间没入陆辰左手掌心那枚剧烈挣扎的扳手齿轮烙印之中！
噗嗤！
如同烧红的铁条插入冰水！那缕纯净的王血银光，在烙印内部与疯狂侵蚀的暗金锈蚀法则猛烈碰撞！
“啊——！！！”这一次，是艾莉克希娅发出的凄厉惨叫！即使在深度昏迷中，她的身体也如同被强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苍白的皮肤下，暗金色的锈蚀纹路如同活体蛛网般瞬间浮现、蔓延！她冰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涣散，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那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她的生命本源，正被王座通过这缕银光作为导管，疯狂抽取！通过陆辰掌心的烙印，注入座下这座新生的、贪婪的次级王座！
陆辰同样剧震！他感觉自己的左手烙印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漩涡！一边是王座冰冷死寂的腐朽意志在疯狂注入、侵蚀，试图将他同化为王座的一部分；另一边，则是艾莉克希娅纯净却饱含痛苦的生命本源，被强行抽取、混合着那缕王血银光，同样灌注进烙印！两股力量以他的灵魂为战场，以他的烙印为熔炉，进行着惨烈无比的对抗与…融合！
“不…停下！林薇！停下协议！”陆辰在灵魂撕裂的剧痛中嘶吼，他清晰地感觉到艾莉克希娅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流逝！
“协议…不可逆…”林薇的坐标光尘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悲怆，“中断…则…媒介…与承载者…同灭…王座…自毁…”
同灭？自毁？！
陆辰看着王座基座上艾莉克希娅痛苦抽搐的身体，看着她皮肤下蔓延的暗金锈痕，感受着她生命本源的飞速流逝，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难道这就是“归源”的代价？用一个无辜者的生命作为燃料，点燃这座该死的王座？
“锚点！陆辰！用锚点！”胖子在薯片桶里急得发疯，浓烈的薯片油香几乎凝成实质，“那破王座要的是干净的能量！给它！给它点‘脏’东西！胖爷的油！老吴的汗！给它加点料！让它拉肚子！”
胖子的嘶吼如同惊雷劈入陆辰混乱的意识！
“脏”东西？“加料”？
铁锈王座的腐朽法则，追求的是纯粹的终结，是万物的寂灭归一。它本能地排斥、厌恶那些“低熵”的、充满了冗余细节和“污染”的存在！艾莉克希娅纯净的生命本源和王血银光，对它而言是绝佳的燃料和稳定剂，但也是它试图“净化”的目标！
而胖子、老吴、林薇…这些“污染源”，这些构成他本我锚点的、带着浓烈人间烟火气的“废品”，正是王座法则最厌恶的“杂质”！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照亮了绝境！
陆辰不再试图抵抗那两股在烙印中冲撞的力量，反而用尽残存的意志，猛地“敞开”了烙印边缘那些代表“污染源”的驳杂色彩通道！
“胖子！老吴！林薇！”他的意念带着撕裂般的决绝，“把你们最‘脏’的念头！最‘废’的执念！灌进来！给这破椅子…加餐！！！”
没有犹豫！
“狗日的破椅子！吃胖爷的油！！！”胖子在薯片桶核心晶体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无数关于地沟油香精勾兑比例、过期薯片回锅技巧、以及对着美女海报流口水的猥琐念头，混合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油炸食品信息素，化作一股金黄油亮、带着焦糊味的意念洪流，狠狠灌入陆辰的烙印！
嗡！
薯片桶舰桥内壁，那巨大的浮雕Logo猛地亮起，粗犷的线条仿佛流淌出滚烫的油脂！
与此同时，老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近乎野兽般的凶悍！他没有言语，只是猛地弯腰，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了自己那条被能量支架固定、裸露着新生肉芽的扭曲残腿！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的工装！他将这股混合着钢铁意志、血腥味、汗臭和机油味的、最原始最粗粝的疼痛与不屈，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扎向陆辰的烙印！
一股熔岩般滚烫、带着铁腥气的暗红色意念洪流，汹涌注入！
林薇的坐标光尘则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冰冷的逻辑流瞬间转化为无数庞杂的、充满了冗余计算和失败实验数据的“信息垃圾”，其中甚至夹杂着她潜意识里对陆辰那复杂难言的、被冰冷外壳包裹的微弱情绪波动。一股如同冰河般浩瀚、却充满了“无用”细节的冰蓝色数据洪流，决绝地冲入烙印！
金黄的油腻、暗红的滚烫、冰蓝的庞杂——三股充满了“低熵污染”的废品洪流，在陆辰的权柄烙印中轰然交汇！它们没有去攻击王座的腐朽法则，也没有去干扰艾莉克希娅的生命本源，而是如同最污浊的泥石流，狠狠冲进了那两股正在对抗、融合的力量漩涡中心！
嗤——！！！！
一种难以形容的、法则层面的剧烈“污染”发生了！
被王座抽取、灌注的艾莉克希娅的生命本源和王血银光，瞬间被这三股“废品”洪流包裹、渗透、污染！纯净的银白光芒染上了油污的金黄、铁锈的暗红、数据的冰蓝，变得浑浊不堪！而王座注入的暗金腐朽法则，更是如同碰到了宇宙级的“地沟油”和“工业废料”，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侵蚀的速度骤然迟滞，甚至出现了一丝丝…“消化不良”的排斥反应！
“呃——！”铁锈王座基座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厌恶和困惑的“闷哼”。那股强行绑定、侵蚀陆辰的冰冷意志，如同被泼了硫酸，瞬间收缩、减弱！
就是现在！
陆辰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凶光！他借着王座意志受挫、链接不稳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左手那枚如同沸腾熔炉般的烙印，狠狠拍在身下冰冷的王座基座上——不是融合，而是——注入！
将烙印中那团被“废品”严重污染、变得混乱不堪的能量混合物——包含了艾莉克希娅被污染的生命本源、王血银光、王座腐朽法则，以及胖子、老吴、林薇灌入的“废品”洪流——如同倾倒一桶滚烫的、混合着机油和剩饭的泔水，狠狠灌进了王座的核心！
轰——！！！
整座微缩王座基座剧烈震颤！暗金色的锈蚀光芒疯狂闪烁、明灭！那些刚刚凝固的星核状凸起表面，竟然浮现出油腻的污渍和暗红色的血丝！缠绕的“铁链”上凝结出冰蓝色的数据冰晶！一股混合着油香、血腥、汗臭、铁锈、冰冷数据的、难以形容的“废品”气息，从王座深处弥漫开来！
它不再纯粹！它被污染了！
“协议…执行…错误…逻辑…冲突…”林薇的坐标光尘捕捉到了王座核心的混乱，“归源链接…强制…弱化！”
束缚着陆辰的冰冷意志瞬间大幅减弱！他猛地从王座基座上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口喘息，左手烙印灼痛无比，边缘的驳杂色彩黯淡了许多，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
而艾莉克希娅身上蔓延的暗金锈痕停止了扩散，但她的生命气息依旧微弱如丝，皮肤下的暗金色纹路如同丑陋的烙印，昭示着刚才的可怕抽取。
“链接…并未…完全中断…”林薇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王座…进入…不稳定…休眠…需…稳定锚点…”
稳定锚点？
陆辰喘息着，目光扫过混乱的王座基座，扫过昏迷的公主，最后落在那艘与王座基座融合的锈海潜艇舰体上，那道巨大的标志光芒也黯淡下去，显得疲惫不堪。
就在这时，老吴动了。
他仅靠着左腿和扳手，一步一瘸，沉默地走到王座基座边缘。他弯下腰，用那只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在冰冷的、布满锈迹和新鲜“油污”的金属表面摸索着。然后，他在靠近潜艇标志根部的位置，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结构扭曲的应力点。
那里，一根粗壮的暗金色“锁链”（实质是能量管道）因为刚才的污染冲击而松动、歪斜，发出细微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崩断，导致整个不稳定的王座结构坍塌。
老吴掂了掂右手中那支被他视若生命的扳手。扳手的金属手柄上，还残留着他手心滚烫的汗渍和之前战斗留下的暗红血痕。
他没有丝毫犹豫。
咔哒！
他将扳手那标准尺寸的开口，精准地卡进了那个扭曲的应力点，如同一个最熟练的老钳工在修复一台濒临散架的破机器。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仅靠左臂的力量，猛地将扳手狠狠一拧！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松动的暗金“锁链”被强行卡死、固定！
就在扳手卡死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从扳手与王座接触点产生！扳手上沾染的老吴的汗渍、血痕、油污，以及那沉淀了无数岁月、属于一个老兵最坚韧的意志碎片，如同最细微的“废品”尘埃，被不稳定的王座无意识地吸收了一丝！
整个躁动不安的微缩王座基座，那混乱闪烁的暗金光芒，竟然在这一丝微不足道的“人间尘埃”融入后，极其短暂地…稳定了一瞬！如同一个暴躁的醉汉，被一滴冰水滴在额头，获得了一刹那的清明。
虽然仅仅是一瞬，那令人窒息的腐朽与终结的压迫感，明显减弱了。
老吴保持着拧紧扳手的姿势，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那条扭曲的残腿在能量支架下渗出新的血珠。他浑浊的目光扫过被暂时“卡”住的王座，又看了看自己那只沾满油污、死死握着扳手手柄的手，最后抬起头，迎上陆辰震惊的目光。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铁锈味的笑容，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船坞里响起：
“看…”
“扳手…”
“能…卡住…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