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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只有老鬼扳动控制杆时那声清脆的“咔嚓”,还在血色警报笼罩的伊甸园里回荡,带着一种打开地狱之门的回响。

时间仿佛被拉长。陆辰抱着父亲枯槁的身体,跪在冰冷的紫色苔原上,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佝偻、疯狂的身影。胖子拄着钢管,张着嘴,忘记了一切疼痛和寒冷。老吴的轮椅如同磐石,金属义手紧握,独眼锐利如鹰。眼镜抱着悬浮在铁盒上方、光芒微弱的孩子,泪水凝固在脸上。连那些杀气腾腾的黑甲守卫和庞大狰狞的清道夫,猩红的电子眼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似乎也被这毫无征兆、意义不明的举动所惊愕。

然后——

呜……嗡……

一种极其低沉、如同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声,极其突兀地从四面八方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扩音器,而是直接作用于空气,作用于骨骼,作用于灵魂深处!它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的震颤感!

紧接着!

噗!噗!噗!噗!

如同亿万颗微小的气泡同时破裂!整个伊甸园,所有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蘑菇丛,所有荧光摇曳的奇异花朵,所有覆盖地面的紫色苔藓……它们表面覆盖的、那些细腻如同粉尘的孢子囊,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疯狂地爆裂开来!

没有声音,只有景象!

刹那间,视野被彻底淹没!

无法计数的、闪烁着微光的孢子粉尘,如同被引爆的宇宙尘埃,如同倒卷的银河星沙,从穹顶、从地面、从每一寸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狂暴地喷射、弥漫、席卷!

它们不再是柔和的荧光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紫色!如同亿万只微小的、闪烁着妖异紫光的飞虫,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光线被扭曲、散射,警报的猩红光芒被这无边无际的紫色粉尘洪流吞没,整个伊甸园陷入一片混沌、迷离、令人窒息的暗紫迷雾之中!

视野瞬间归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无尽的、翻滚涌动的紫色微光粉尘!

“咳咳咳!”胖子第一个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那粉尘无孔不入!刚吸入一口,喉咙就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剧烈的灼痛感和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呼吸!肺部如同被点燃!

“有毒!闭气!!”老吴的咆哮在粉尘的洪流中显得异常沉闷和遥远!他第一时间驱动轮椅,金属义手爆发出微弱的电弧,试图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但狂暴的紫色粉尘如同拥有生命,无视了电场的阻碍,疯狂地附着、侵蚀!轮椅的合金表面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蒙上一层暗紫色的结晶!

“小川!”眼镜惊恐地抱紧怀里的孩子,试图用身体挡住粉尘,但孩子悬浮在空中的小身体,瞬间就被翻滚的紫雾吞没!那层保护着他的微弱暗金色光芒,在接触到紫色粉尘的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剧烈波动、黯淡!孩子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痛苦地转动起来,小脸皱成一团!

陆辰只感觉怀中的父亲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粉尘带来的剧烈灼烧感,顺着他的手臂疯狂蔓延!父亲枯槁的脸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暗紫色的诡异纹路!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气音,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刚刚被心核强行点燃的那点微弱生命之火,在紫雾的侵蚀下,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

“爸!”陆辰肝胆俱裂!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冲垮了一切!他猛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死死抵住父亲冰冷的额头,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同时不顾一切地想要将那冰冷的身体完全护在自己怀里!粉尘呛入他的口鼻,灼痛感如同火焰在气管和肺叶里燃烧,但他不管不顾!

然而,更大的混乱爆发了!

“警报!警报!检测到高浓度‘噬能孢子’爆发!威胁等级:生态灾难级!”

“所有非防护单位!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警告!能量护盾失效!物理防护层被侵蚀!系统……滋啦……滋啦……”

冰冷的电子警报声在粉尘洪流中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惊恐!

“呃啊——!”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装甲!装甲被腐蚀了!”

“救……救我……”

黑甲守卫那边瞬间乱成一团!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和电子警报的尖啸混杂在一起!那些覆盖全身的黑色装甲,在接触到暗紫色孢子的瞬间,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装甲表面迅速变得斑驳、坑洼,冒出缕缕青烟!猩红的电子眼被粉尘糊住,光芒变得黯淡混乱!他们如同没头的苍蝇,在紫雾中疯狂挥舞着武器,灰白的炮口胡乱射击,能量光束在粉尘中炸开一团团混乱的紫色光晕,反而加剧了粉尘的扩散和能量的混乱!不少守卫被同伴误伤,惨叫着倒下!

而最恐怖的景象,发生在那个庞大的生化改造战士——“清道夫”身上!

“吼——!!!”

一声狂暴、痛苦、充满了非人兽性的咆哮,穿透了粉尘的洪流,震得整个伊甸园都在颤抖!

清道夫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了强酸池!它覆盖全身的厚重装甲和生物组织,在接触到暗紫色孢子的瞬间,发出了极其恐怖的、如同热油泼进冷水般的剧烈反应!

嗤嗤嗤——!!!

浓密的、带着刺鼻腥臭味的暗绿色烟雾,如同沸腾般从它庞大的身躯各处疯狂涌出!覆盖在它断臂处的那层暗红色生物装甲,如同活物般剧烈地抽搐、扭曲、膨胀!表面的骨刺疯狂生长、变异,却又在孢子的侵蚀下迅速枯萎、断裂!它那只完好的、装备着巨大肩炮的手臂,装甲表面迅速腐蚀、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流淌着粘液的生物肌肉组织!肩炮的能量回路闪烁着危险的电弧,发出过载的尖啸!

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部!头盔面罩被腐蚀出巨大的破洞,露出底下那张扭曲变形的、半机械半生物的脸!一只猩红的电子眼被孢子糊住,疯狂闪烁!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却变成了诡异的、流淌着脓液的暗紫色!那张裂开的大嘴里,喷出的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混合着粘液和嘶吼的、充满了痛苦和狂暴的非人咆哮!

“痛……好痛……杀……杀了你们……所有……虫子……”

它彻底疯了!巨大的身躯在紫雾中疯狂扭动、冲撞!完好的巨臂挥舞着,巨大的金属手掌如同攻城锤,狠狠砸在旁边的巨大蘑菇丛上!轰隆!坚韧的菌杆被硬生生砸断,喷涌出大量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汁液,与暗紫色孢子混合在一起,形成更加诡异和致命的泥沼!它肩头那门巨大的能量炮,炮口凝聚着混乱不堪、忽明忽暗的灰白光芒,毫无目标地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扫射!

轰!轰!轰!

巨大的能量束在紫雾中犁开一道道短暂的真空通道,击中穹顶、地面、巨大的蘑菇丛!每一次爆炸都掀起更加狂暴的粉尘浪潮和能量乱流!整个伊甸园如同被投入了搅拌机,彻底化作了毁灭与混乱的漩涡!

“咳咳……老鬼……你……你干了什么?!”胖子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嘶声朝着老鬼的方向怒吼!粉尘灼烧着他的喉咙,声音嘶哑变形。

紫雾翻滚,老鬼佝偻的身影在混乱中若隐若现。他拄着那根金属拐杖,站在巨大的蘑菇丛根部,身上同样沾满了暗紫色的粉尘,但似乎并未受到剧烈影响。他那浑浊的眼睛透过防毒面具,冷冷地扫过混乱的守卫和发狂的清道夫,最后落在被紫雾吞没、抱着父亲濒死挣扎的陆辰身上,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和……快意?

“干什么?”他干涩地笑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清理……垃圾啊……周家的小崽子……弄出这种……不人不鬼的玩意儿……污染……我的地盘……就该……用垃圾……来清理……”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个在紫雾中疯狂肆虐、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清道夫:“看看……多合适……垃圾……清理垃圾……”

“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胖子气得破口大骂,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

“走……咳咳……趁现在……往……蘑菇林深处……”老吴低沉急促的声音在陆辰耳边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异常清晰。他驱动轮椅,金属义手艰难地在身前划动,利用残存的电弧制造微弱的斥力场,勉强推开一部分靠近的紫色粉尘,形成一条狭窄的、不稳定的通道。“粉尘……浓度……在升高……这里……很快……就是……死地!”

陆辰猛地从巨大的悲恸和愤怒中惊醒!老吴说得对!这是唯一的生机!清道夫发狂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守卫陷入混乱,孢子风暴暂时阻隔了追兵!必须走!

“胖子!眼镜!跟上老吴!”陆辰嘶吼着,声音被粉尘灼烧得如同破锣。他不再犹豫,猛地将怀中剧烈抽搐、皮肤上紫色纹路越来越深的父亲,用尽全力背到自己背上!冰冷枯槁的身体紧贴着他滚烫的脊背,如同背着一块寒冰。他撕下自己早已破烂的衣襟,迅速将父亲牢牢绑在自己身上!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种置之死地的决绝!

“爸……撑住……我们……回家……”陆辰的声音带着血沫,他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个光芒几乎彻底熄灭、被紫色粉尘覆盖的铁盒,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冰冷的铁盒和父亲冰冷的身体,双重寒意几乎要冻结他的心脏。

“小川……”眼镜看着怀里被紫雾笼罩、光芒微弱、小脸痛苦的孩子,心如刀绞。

“抱着他!走!”陆辰厉喝,不容置疑。他看向老吴开辟的那条狭窄通道,紫雾翻滚,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地面剧烈摇晃!

是清道夫!它那只完好的巨臂,凝聚着混乱狂暴的能量,狠狠一拳砸在了陆辰他们之前所在的区域!恐怖的能量冲击波混合着狂暴的紫色粉尘,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小心!”老吴狂吼!轮椅猛地转向,金属义手爆发出最后的电弧,形成一面摇摇欲坠的能量盾牌!

轰——!

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盾牌上!电弧疯狂闪烁、明灭!老吴闷哼一声,轮椅被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滑行,金属轮毂在粘稠的苔原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噗!

噗!

胖子直接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一簇巨大的荧光蘑菇上,口中鲜血狂喷!

眼镜抱着孩子,也被冲击波扫中,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陆辰首当其冲!他背对着冲击波,将父亲牢牢护在身后!狂暴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后背上!合金左臂内部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喉头一甜,一股滚烫的液体涌上口腔,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脚下如同生根,死死钉在粘稠的苔原上,一步不退!

“辰……儿……”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声音,极其突兀地、清晰地,在陆辰耳边响起!

是父亲!陆振华!

陆辰浑身剧震!猛地侧头!

父亲枯槁的头颅无力地靠在他的肩颈处,沾满了暗紫色的粉尘。那双浑浊、几乎被痛苦和死寂填满的眼睛,此刻竟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瞳孔深处,不再是彻底的绝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濒死的痛苦,有深沉的眷恋,有看到儿子的欣慰,还有一种……仿佛燃烧生命最后一点火星的、无比急切的警示!

他那只被镣铐勒得变形、布满焦痕和血污的枯手,极其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死死抓住了陆辰背着他、紧握着铁盒的那只手臂!

冰冷、枯槁、毫无生气的触感,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执念!

陆辰感觉到父亲的手指,在他手臂的皮肤上,极其艰难地、极其用力地……划动着!

不是写字,而是一种……轨迹!一种极其复杂、却又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能量节点轨迹!

【……坐标……真正的……坐标……不是……盒子……是……血脉……是……地脉……】

【……记住……我……划的……路……】

【……去……那里……唤醒……真正的……盘古……】

【……辰儿……活下去……】

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沫从干裂的嘴角溢出,眼神中的光芒在急速黯淡!但他划动的手指,却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执着和力量,将那个复杂到令人眩晕的轨迹,深深地烙印在陆辰的手臂皮肤上!冰冷的触感,带着一种直达灵魂的灼痛!

嗡——!

陆辰怀里的铁盒,在父亲划动轨迹的瞬间,极其微弱地、回应般地……震颤了一下!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色流光,顺着父亲枯槁的手指,极其短暂地连接了铁盒与陆辰的手臂!

轰隆!!!

又是一声更加狂暴的巨响!清道夫那巨大的能量炮口,终于完成了极度不稳定的充能,一道混合着灰白死寂与狂暴紫光的、粗大无比的能量洪流,如同灭世的巨矛,撕裂翻滚的紫雾,朝着陆辰和他背上的父亲,狠狠轰击而来!

毁灭的气息,瞬间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