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逮着了?
要不要这么迅速。
顾重久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光脚就匆匆下地走过去查看。
纪钊老嬷嬷一样,赶紧跑进去,拿了一双缎面靸鞋,还有一件薄衫出来,递给顾重久。
等顾重久穿上,这才借着燃起的烛火,仔细打量地上面目全非挺尸的男人。
“他,没死吧?”纪钊觉得这人像死了一样。
“怎么会,我就揍了他两拳。”宁小啾赶紧撇清。
顾重久拿过桌上的凉茶,劈头盖脸地泼了下去。
一杯下去,没动静。
纪钊把大半壶都哗啦啦倒了,还没动静。
顾重久抬眼看宁小啾,意思明白的,来,你看看,你倒是看看你两拳的结果呗。
“我还踢了他两脚,”宁小啾狡辩,“不过肯定没踢脑袋。”
说着就想起苏白来,赶紧问,“要是他死了,我能把他带回去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顾重久眼睛一眯,“带回去作甚。”
“苏白说想剖开他肚子看看,苏白说他不对劲。”宁小啾坦白道,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应该能叫废物利用。
苏白?
顾重久瞳孔一缩,前世‘诡医’的凶残,他亲眼目睹,把人剖开,不管是剖死人还是活人,都是苏白最喜欢干的事,没有之一。
苏白,药神山未来少主。
与他名字里那个字相反,他其实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当时,陈正吩咐把他做成人彘,若没有意外,四肢被削的他当时就解脱了。
可苏白用一身奇技,硬是拖着让他生不如死地煎熬了接近两年。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恨他。
该恨他不顾他的痛苦,让他承受了非人的折磨。
可在两年间,他又亲眼看着仇人死无葬身之地,也让重头再活一次的他,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他又不该恨。
抬起布满血丝的眸,顾重久盯着宁小啾,一字一顿,“不,许,让,苏,白,剖,任,何,人,任何人,听到没有?”
刚刚他眼睛没这么红啊,这是咋了?
不过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宁小啾愣了一下就应了,他这么好看,他说得肯定都对,“好哒,我不让他剖。”
苏白不是神医吗?
神医能听她一个小娘子的话?
纪钊暗自嘀咕,他前几天才去查苏白来历的,明明两人不认识,可现在怎么看公子和苏白之间有点过往的样子?真是奇了怪了。
宁小啾答应得如此痛快,顾重久反而心底莫名升起一抹不愉来——她怎么就肯定苏白肯听她的?
忽略那抹不愉,又强调一遍,“任何人,死人也不行。”
“好哒,死人也不行。”对顾重久,宁小啾耐性十足。
“咦,他要醒了。”纪钊突地发现,地上的人两腿子抽抽了两下。
赶紧挡到顾重久身前,做防备姿态,恐他暴起伤了自家文弱的公子。
“无事。”顾重久推开纪钊,坐到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地的男人。
他不想说他的安全感,其实来自身侧的宁小啾。
他光闪过这么个念头,都觉得羞耻。
“啊哈啊哈~~”
男人眼睛还没睁开——好吧,肿得太厉害,看不出睁没睁开,嘴里发出痛苦怪异的呻\/吟,一边用健壮的五短身材在地毡上扭动。
场面着实有点辣眼睛。
“你回去吧。”顾重久突然对宁小啾说道。
“啊?”宁小啾懵逼。
她还等着看这人是不是人屠呢。
顾重久眼睛幽暗地盯着地上的男人,道:“不管他是不是,都要经由大理寺和刑部,你若不嫌麻烦就掺和进来吧。”
不,她最讨厌麻烦,不然也不会总干些管杀不管埋的事。
叽里咕噜摇头,宁小啾起身就准备撤。
顾重久想想,觉得他这样有种卸磨杀驴的渣感,又补充一句,“此事若有定论,我会告诉你。”
这么说的时候,重久公子想起上半夜那个凶器。
当他送去裴寺丞公廨的时候,裴寺丞那一脸惊喜兴奋的表情,还有对他敏锐勘案‘天赋’的大力赞扬。
渣感直冲云霄。
顾重久继续补充,“依我看,这人八九不离十,你且让宁淮景安心。”
他前世可没见亲眼过‘人屠’的长相,不过是听御前行走的严烨私下聊过几句,结合那些描述,此人是极为接近的。
宁小啾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忍不住回头,“愚年兄,你若是舍不得我走,那我就留下啦。”
兄你大爷!
顾重久被她的称呼臊了一跟头,什么接二连三白得了露脸的机会却不知感激什么的,面对这样不着调的宁二丫,立即消散得丁点不剩了。
“你,滚。”
赶在天明前最后那刻钟,宁小啾笑眯眯回了安宁伯府。
院子里,宁淮景正抱着红烧肉,坐在檐廊下的躺椅上等着她。
他屋里除了那扇窗,收拾差不多,但妹妹没回来前,他自己待着有点怕,就偷偷跑来宁小啾院子里等着了。
反正天又不冷,这么抱着毛茸茸的红烧肉坐着可清凉了。
红烧肉这两个月吃得好睡得好,长得跟它名字一样肉滚滚的,撸起来手感好得很。
虽然它只认宁小啾这个主子,但宁淮景一来就带肉骨头给它啃,它对他又抱又撸也不反感就是了。
见宁小啾进来,宁淮景赶紧把红烧肉塞回狗窝,凑过来小声问,“咋样?是不是那个杀人魔?妹夫怎么说的?”
宁小啾忙活一晚上,这会儿困劲儿上来了,张嘴打个大哈欠,才道:“你妹夫说是他,好了,剩下的交给大人们就好了,哀家困了,你跪安吧。”
“宁二丫!”宁淮景怒:“这跟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的晦气话,小心我抽你,咱除了母亲不在,哪里哀了?”
哀家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自称吗?
宁小啾不明所以,她看话本子里的老太后就这么说的,而且老团长那些破书里也有不少这种的。
哪里错了?
宁淮景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是被带歪了,唉,没有母亲教导的小娘子,怎么那么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