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按照《归墟引》残篇那诡谲的路径，沈砺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周围“平和”的煞气，缓缓靠近丹田。
然而，就在那丝冰寒彻骨的能量触及丹田外壁的瞬间——
轰！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
他丹田内那本就微弱、近乎枯竭的煌阳之气，如同受到了最剧烈的挑衅，本能地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反应！至阳至刚的气息自发护主，猛地撞向那丝侵入的煞气！
嗤——！
冰与火的极端力量在他丹田入口处猛烈交锋，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涟漪！
“噗！”
沈砺浑身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丹田如同被撕裂般剧痛，整个人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不行！绝对不行！
《煌阳诀》修炼出的煌阳之气，至纯至阳，与煞气这等至阴至邪之力乃是天生的死敌，根本无法共存！强行引入，无异于自爆丹田！
他急忙散去那丝煞气，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骇然与绝望。
难道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那些留下笔记的前人，是否也都倒在了这第一步？
他看向不远处那些风化严重的骸骨，心中寒意更甚。
可是，若不练这《归墟引》，又能如何？困死于此？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座通天碑，以及碑下那个神秘的守碑怪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对他刚才的惨状漠不关心。
为什么？既然给出功法，为何又是死路？
沈砺挣扎着坐起，忍着丹田的抽痛，再次拿起那本暗金色的册子，死死盯着那副运行图。
一定有哪里不对！
《煌阳诀》……《归墟引》……两者为何会产生共鸣？若是绝对相克，不应如此。
他的目光顺着那诡异的运行路径一点点移动，忽然，他猛地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
这《归墟引》的起始，并非直接从丹田引气！而是要求意念沉入丹田深处一个极其隐秘、几乎不被任何正统功法涉及的……虚窍！？
所谓虚窍，并非真实存在的穴窍，而是人体内某些玄之又玄、难以感知的能量交汇点，通常被认为是修炼的禁区或无用之处。
这《归墟引》竟要求将煞气先引入这个名为“归墟”的虚窍？
沈砺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再次尝试，但这一次，他完全放开了对丹田的守护，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冥冥之中、难以捉摸的“归墟”虚窍。
这个过程极其困难，虚窍缥缈，难以定位。他集中全部灵识，依照册中描述的那种“万物终焉，皆归于寂”的意念去感受。
渐渐地，在一片虚无的感知中，他仿佛触摸到了一个点。一个极其微小、却蕴含着莫名吸力的点！仿佛那就是体内的一片绝对虚无，等待着被填充。
就是这里！
他再次引动一丝外界煞气，这一次，小心翼翼地绕开沸腾的丹田，直接导向那“归墟”虚窍！
成了！
那丝冰寒的能量，如同溪流汇入深潭，悄无声息地没入那虚无之点，没有引起任何冲突！
然而，还不等沈燎欣喜，一股远超想象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阴寒，猛地从那“归墟”虚窍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鸣，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思维都要被冻僵！那感觉，比直接接触外界煞气还要恐怖十倍百倍！
这虚窍，仿佛一个无底洞，一旦开启，就对煞气产生了疯狂的吞噬之力！而且引入的煞气在其中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变得更加精纯，也更加霸道！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冻裂了！
就在这时，他体内原本因煞气绕道而暂时平息的煌阳之气，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极致的、源于内部的阴寒威胁，再次自发暴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局限于丹田，而是全面爆发！残存的金色气流疯狂涌出，试图抵抗、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于是，一场更加惨烈、更加凶险的战争，在沈砺的体内全面爆发！
一边是源自“归墟”虚窍、不断涌入并异变的极致阴寒煞气，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冲刷肆虐！ 一边是源自丹田、誓死护卫的煌阳之气，如同愤怒的火山，喷发灼热的熔岩！
冰与火！阴与阳！两种极端对立的能量，以他的经脉、脏腑、血肉为战场，展开了疯狂的厮杀和碰撞！
“噗！噗！”
沈砺接连喷出鲜血，血液落在地上，一半瞬间凝结成冰渣，另一半则滋滋作响，冒着热气。他的身体一半覆盖着寒霜，皮肤青紫，另一半则赤红如火，血管凸起欲裂！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撕碎！
走火入魔！这是最彻底的走火入魔！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两头巨兽撕扯的绳索，随时都可能崩断！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模糊，沉沦的黑暗再次袭来。
不能晕！晕过去就彻底完了！会爆体而亡！或者变成真正的怪物！
沈砺猛地咬破舌尖，凭借剧痛刺激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疯狂运转《煌阳诀》心法，不是为了驱散煞气——那已不可能——而是拼命守住灵台方寸之地，保持意识不灭！
同时，他死死回忆着《归墟引》残篇中的那副运行图！
除了引煞入归墟，后面还有路线！那异变的煞气，并非停留在归墟，还需要沿着一条更加诡异、更加艰难的路径运转，最终……归于何处？
他的灵识在痛苦的风暴中艰难地捕捉着那副图。
看到了！
那异变的煞气冲出归墟后，并非流向丹田，而是逆流而上，冲向他从未打通过、甚至从未尝试触碰过的几条隐秘而危险的经脉——那是近乎废弃的“死脉”！
冲窍！它要强行冲开这些死脉！
这功法太霸道了！太疯狂了！
但此刻，他已没有退路！要么被两股力量撕碎，要么就按照这疯狂功法的指引，搏那一线渺茫生机！
“给我……转！”
沈砺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竟然开始主动引导那从归墟虚窍中爆发出的、异变的精纯煞气，不再任由它胡乱冲击，而是强行约束它，向着那第一条废弃死脉——阴跷脉，发起了冲锋！
轰！！！
如同冰河撞击万丈堤坝！难以形容的剧痛从阴跷脉的位置传来，仿佛整条腿都要被炸碎！
一次！两次！三次！
他几乎能听到体内经脉碎裂的细微声响！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就在他感觉快要彻底崩溃的瞬间——
咔嚓！
一声微不可察、却清晰响彻在他灵魂深处的壁垒破碎声响起！
那条坚固无比、从未打通的阴跷脉，竟然被那异变的、霸道无比的煞气，硬生生冲开了一丝缝隙！
虽然只是细微如发丝的缝隙，但刹那间，澎湃的异变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入其中！
而就在煞气涌入阴跷脉的瞬间，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原本与它不死不休、在全身各处激烈冲突的煌阳之气，似乎因为它的“改道”和“消耗”，压力骤然一减！
更重要的是，当那异变煞气流经被打通的阴跷脉那细微缝隙时，其极致冰寒的属性，竟然被奇异地磨去了一丝棱角，不再那么狂暴，反而多了一种……沉凝？
虽然依旧冰寒死寂，却不再与煌阳之气产生那么剧烈的直接冲突！
沈砺体内那濒临爆炸的能量冲突，竟然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宣泄口的出现，暂时缓和了下来！
他依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体一半冰冷一半炽热，但至少，暂时不会立刻爆体而亡了！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咬着牙，依葫芦画瓢，引导着异变煞气，向着《归墟引》标注的下一个死脉关口——阳维脉，发起了冲击……
这是一个漫长而极其痛苦的过程。
每一次冲关，都如同在地狱走一遭。经脉不断碎裂，又在那奇异煞气和煌阳之气双重作用下被勉强修复，变得支离破碎却又异常坚韧。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机械地、凭借本能和意志运转着这疯狂的功法。
直到他将《归墟引》残篇上记载的、目前能感知到的几条死脉全部冲击开一丝缝隙，形成了一个极其简陋、却初步完成的体内循环！
当最后一丝异变煞气完成一个循环，最终并未归于丹田，而是再次沉入那深不见底的“归墟”虚窍时——
沈砺猛地睁开眼睛，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中充满了痛苦、后怕，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嘶哑！
他瘫软在地，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是汗水、血水和冰水的混合物，剧烈地喘息着。
体内，两股力量依旧存在。煌阳之气龟缩在丹田，依旧微弱，却更加凝练。而异变的煞气则盘踞在“归墟”虚窍和那几条被打通的死脉缝隙中，缓缓流淌，冰冷沉凝。
它们并未融合，却奇迹般地暂时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不再激烈冲突，而是以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方式，共存于他体内！
他心念微动，尝试调动那一丝异变煞气。
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灰黑色气息浮现，环绕流转，散发着冰寒死寂之意，却如臂指使！
成功了！
他初步练成了《归墟引》残篇的第一层！
虽然只是入门，且危险至极，但这意味着，他或许真的能在这绝地中，找到一线生机！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座通天碑。
碑身幽光依旧，仿佛亘古不变。
而碑下那个守碑怪人，不知何时，竟然微微动了一下那颗被须发覆盖的头颅。
那双混沌漆黑的、倒映着星空的眼眸，似乎……再次看向了他。
这一次，那漠然的目光深处，仿佛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