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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嘘,今日恋爱模拟进行时 > 第43章 瑶台雪花数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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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过戈壁,带来远方沙砾的干燥气息。

一辆悬着四海商会徽记的宽大马车,在精锐护卫簇拥下,碾过冻土,辘辘而行。

车厢内,厚垫与雪白兽皮隔绝了外间的严寒与颠簸。锦缎包壁拢住一室暖意,过于妥帖,反倒透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沉闷。

苏泓从一片混沌的暖意中缓缓苏醒。意识先于视觉,率先捕捉到身下异常的柔软,以及周身伤口被药物缓和后、依旧清晰的钝痛。

他察觉自己并非平躺,而是被小心地摆成侧卧,脸颊所抵,是微凉细腻的衣料,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是老师的怀抱。这姿势显然是为了避免压迫他后背和左肩的伤口。

一件异常柔软温暖的貂裘将他从头到脚严密包裹,只露出呼吸的口鼻。车内炭火充足,温暖得甚至有些闷窒。

“醒了?”头顶传来沈忘忧低沉的声音,比平日的清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苏泓微微动了动,基于身体最直接的感受,开口道:“热。”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探来,指尖微凉,拂过他额角,拭去细汗。那触碰一触即分,指尖在他额际停留一瞬,方才收回,只将貂裘松开一道缝隙。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伤重未愈,不可受风。还有其他不适?”

“疼。”苏泓回答,语气平稳,就像在陈述天亮了一样自然。他的眼神清明,映着车厢窗纱透进内柔和光晕,却没有丝毫对于疼痛的难以忍受或哀恸,仅仅是对身体现状的客观描述。

沈忘忧沉默了一下,另一只一直稳稳扶在他未受伤侧肩背的手,掌心缓缓渡来一缕内力。那内力不似他剑意般冰冷锋锐,反带着初雪消融般的温润,细细淌过他几处痛楚最烈的关节与经脉,带来奇异的安抚,将那磨人的钝痛悄然化去几分。

“再睡片刻。”沈忘忧低声道,声音里有一种近乎催眠的平稳。

在那温和内息的环绕与车厢规律的摇晃中,苏泓再次沉入昏睡,意识模糊前,只记得鼻尖清冷的雪松气息与那缕始终护持着他的温润内力。

再次醒来时,他已身处一间驿站上房。空气里弥漫着清苦的药草气息和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腥味。他发现自己俯卧在铺着洁净棉布巾的榻上,上身衣衫褪至腰际,裸露的背部暴露在温暖的烛光下。沈忘忧正坐在榻边,用浸了深褐色药液的软布,极其细致地擦拭着他后背那几道深可见骨、已然结痂的狰狞爪痕。

察觉到他的苏醒,沈忘忧手上动作未停,只低声问:“弄疼了?”

苏泓感受着药布擦过伤口边缘带来的、不同于内部钝痛的细微刺痒,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丝,如实道:“有些痒。”

沈忘忧擦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弟子线条流畅却布满伤痕的背脊上,那原本无瑕的肌肤,如今纵横交错着深红褐色的痂痕,在跳跃的烛火下,宛如被暴力撕扯过的精致雪原,带着一种残酷的、惊心动魄的意味。

片刻后,他只低声道:“忍一忍。”随即,手上清理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许,以压制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痒’。

苏泓因这加重的力道微微侧头,颈项拉伸出脆弱的弧度,那处已转为淡粉的旧日齿痕便清晰显露。沈忘忧视线掠过那抹淡粉,气息几不可闻地一滞。

他旋即闭了闭眼,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他不再去看那碍眼的痕迹,手下清理的动作恢复了之前的稳定与精准,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失态从未发生。

待背上伤口清理完毕,他取过药膏,沉默而迅速地完成上药与包扎,继而移至榻尾,开始处理苏泓右脚踝上那枚铁环周遭的伤处。

烛光摇曳,将乌沉圆环的轮廓映得愈发清晰狰狞。它不像外物,更像从骨血中生长出的、带着恶意的寄生之物,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环下未曾停息的闷痛。

他专注于清理铁环周遭红肿的皮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凝涩:“此物诡异,与魔教核心功法牵连甚深。强行破除,恐引动其内蕴邪力,反噬自身,伤及筋骨根本。暂时……无法取下。”

“知道了。”苏泓应道,声音透过臂弯传来,闷闷的,却依旧平稳。“总有办法。”

他坦然接受着一切——肌肤的裸露,药布的擦拭,乃至踝上那枚象征着痛苦与禁锢的铁环。于他而言,疼痛、刺痒、或是这无法取下的束缚,皆是与风雪、颠簸无异的客观存在,是亟待处理的现状,而非需要沉溺的情绪。

沈忘忧不再言语,只是更加沉默地专注于那处的清理与上药。室内只剩下药瓶开合的轻微声响,布帛摩擦的窸窣,以及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

路途便在这样缓慢的车轮声中延续,不知过了多久。

苏泓偶尔在换药或饮水时短暂清醒,总见老师守在近处,或递过温水,或探询他的状况,那双向来冰封的眸子在灯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映着他的影子,专注得不容错辨。苏泓对此并未觉得异常,他信任老师,接收这份亲密却克制的照料,于他而言,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是当前情境下最有效率的方案。

当绝尘峰那熟悉的、清冷孤高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连空气都仿佛沉淀下来。在山脚小镇,车队缓缓停下。

沈忘忧俯身,一手托住苏泓的腿弯,另一手稳护其背,将因药力再次沉入睡眠的弟子小心抱起。他用那件貂裘将苏泓从头到脚严密地裹紧,仔细掖好边角,只无意间漏出一缕垂落的绯墨发丝。

随即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峰顶的、覆着薄雪的山径。

候在一旁的赫连轻侯猛地勒紧缰绳,马儿人立而起,焦躁嘶鸣。他死死盯着沈忘忧怀中那被严密包裹、不露形迹的人,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攥着缰绳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眼中翻腾着不甘与近乎绝望的无力。

最终,他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猛地调转马头,马鞭狂抽,如同负伤的狼,向着苍茫的塞外方向绝尘而去,将所有的愤懑与纠缠甩在身后。

楼临风静立在小镇入口,锦衣在寒风中微拂。他望着沈忘忧抱着苏泓,身影渐次融入山间缭绕的云雾,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瑕的温雅笑意,只是唇角弧度比平日略显僵硬,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捕捉的落寞如飞鸟掠过水面,转瞬无痕。他缓缓转身,对身后如同影子般的藏影几不可察地颔首。商会人马随之无声而动,井然有序地撤离,仿佛从未在此停留。

山风凛冽,卷起枯枝上的雪沫,扑打在脸上。沈忘忧低头,看了看怀中弟子在沉睡中依旧略显苍白的侧脸,伸手将一项崭新的、质地厚实的藏青色风帽仔细为他戴上,动作轻柔地拉低帽檐,妥帖地遮住了迎面而来的所有寒意与窥探。

苏泓在身体的微微颠簸中醒转,察觉到被整个抱起行走,自己如同婴孩般倚靠在老师肩头,便开口道:“老师,我能走。”

“不可。”沈忘忧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环抱他的手臂稳如磐石,踏在石阶上的步伐没有丝毫迟滞,“脚踝承重,不利愈合。”

他的声音冷静如常,是基于伤势最理性的判断,然而那紧护的姿态与不容置疑的语气之下,似乎又潜藏着某种更深沉难辨的、超越了师徒界限的决绝。苏泓闻言,不再多言,重新阖上眼,感受着老师怀抱不容置疑的稳定,与透过层层衣物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微薄却真实存在的体温。

沈忘忧抱着他,身影逐渐淹没在绝尘峰缭绕的云雾与渐深的暮色之中。

一点坚硬冰凉的触感倏地击在他微蹙的眉间,那是一片被风卷来的细小雪粒,随即从眉骨弹开,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那一点突如其来的凉,让苏泓紧闭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栖息在雪枝上的蝶翼被风惊扰。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先是有些模糊地映出老师线条冷峻的下颌,随即向上望去——

只见灰蒙的天穹之下,无数细碎的、莹白的雪粒,正从云雾深处悄然飘落,稀疏,却带着初雪的清寂,无声地覆盖着蜿蜒的山径、枯寂的枝头,以及老师霜白的衣袂。

原来,又下雪了。

他安静地看着,看着那些雪花旋转、飘舞,落在藏青色的风帽上,落在老师墨染般的发间,也落在他自己微微仰起的、平静的脸庞上。那双总是过于清澈的眸子,此刻映着漫天飞雪的影子,空茫,却又仿佛容纳了整个冬日的寂静。

沈忘忧似有所觉,抱着他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更收紧了些,将他更深地护在怀中,用宽大的袖袍为他挡去更多风雪,步伐却依旧沉稳,一步步,坚定地踏着新雪,走向峰顶那片属于他们的、与世隔绝的冰雪世界。

如同孤鹤没入寒林,将山脚下所有的目光与尘嚣,彻底隔绝于身后那片无声垂落的、亘古的风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