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尖啸撕裂空气,那数十条由森白骨质与黑色金属绞合而成的触须,仿佛从地狱深处探出的死亡之手,瞬间封死了哑叔周身所有的退路。

那股混合着腐朽与冰冷的杀意,让整个中央大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陆超瞳孔猛缩,肌肉在瞬间绷紧到极致,握着刀的手蓄势待发,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前扑救援的姿态。

“住手!”

苏清叶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她的命令又冷又硬,不带一丝情感,却有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权威。

陆超的动作硬生生刹在原地,眼中满是惊疑与不解。

任由那些致命的触须扑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这违背了他作为战士的本能!

苏清叶却连看都没看那些狰狞的触须一眼,她将沉重的破障刀“锵”地一声反插进身前的金属地面,刀身没入三分,稳如山岳。

而后,她竟是双手抱胸,姿态闲适得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别急。”她冰冷的目光穿透重重杀机,死死锁住那颗剧烈搏动的黑色晶体,“它要的是一把‘完整的钥匙’,一个能被它完美读取和控制的意识源。可我们,偏要给它一份‘残缺的真实’。”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像一剂强效镇定剂,瞬间抚平了濒临失控的紧张气氛。

她侧过头,看向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的哑叔,语气没有丝毫安抚,只有命令:“老东西,还记得你爹喝醉了爱哼的那段童谣吗?唱出来。”

哑叔浑浊的触须已经近在咫尺,带起的恶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死亡的阴影已然笼罩头顶。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抽气声。

“唱!”苏清叶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刺入哑叔的耳膜,“你不想再见你爹一面了吗!”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哑叔脑中的混沌。

他浑身剧烈一颤,那深埋在记忆最底层、伴随着铁锤声与汗水味的旋律,冲破了恐惧的堤坝。

“月……月光光,照……照铁匠……房……”

他颤抖着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完全不成调,更像是一个濒死之人的梦呓。

然而,就是这破碎、难听的调子,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魔力。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离哑叔的咽喉仅有分毫之差的尖锐骨刺,竟在半空中诡异地凝滞、颤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再也无法寸进!

黑晶表面的那张属于小芽的面孔,恬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转为一种难以理解的困惑与茫然。

“警告!目标能量波动异常!”文秘书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黑晶正在尝试与哑叔的脑波进行同步……失败了!它的解析模块无法处理这种‘断裂的记忆流’!这段旋律里既有属于过去的温度,又有被时间侵蚀的缺口和遗忘……它就像一把生了锈、还断了一半的锁,让它无从下手!”

“它吃惯了被我们切割规整、打包好的‘记忆食材’,”苏清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又哪里见过一个带着满身伤痛、却依旧活生生的人?”

话音未落,她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拔起身前的破障刀!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趁机攻击黑晶,然而,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陆超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刀光如雪,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苏清叶竟毫不犹豫地,一刀朝自己的左臂狠狠劈下!

“清叶!”陆超失声惊呼。

然而,预想中鲜血飞溅的场面并未出现。

锋利的刀刃在即将触及作战服的瞬间,被她以非人的控制力停住。

可即便如此,这一记充满决绝与自我毁灭意味的“伪伤”动作,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黑晶的感知系统上!

嗡——!

黑晶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感知到了某种远超物理攻击的禁忌信号。

它能窃取记忆,能感知情绪,但它无法理解这种“明明可以自残,却又生生止住”的、属于人类的复杂意志!

陆超瞬间会意!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认知投毒!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挂在胸前的战术通讯器,对着全队频道嘶声怒吼:“全体注意!最高权限指令!立刻通过大厅广播系统,循环播放基地日常环境音!做饭的、小芽的笑声、哑叔敲铁的声音……所有的,全都给我放出来!”

指令下达的下一秒,冰冷死寂的中央大厅,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暖而喧嚣的“生活”洪流彻底淹没。

“噼啪……噼啪……”那是柴火在灶膛里燃烧的温暖声响。

“咯咯咯……叔叔,再高点,再高点!”那是小芽在院子里荡秋千时,清脆得如同银铃般的嬉闹。

“铛!——铛!——”那是哑叔在工坊里,用他那把老旧的铁锤,一次又一次敲打烧红铁块时,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回响。

无数驳杂、琐碎、充满了烟火气的声音,交织成一首混乱却又生机勃勃的交响曲。

这,就是他们的“家”。

对于习惯了吞噬清晰、纯粹的记忆和情绪的黑晶而言,这股信息洪流无异于最致命的剧毒!

它开始疯狂地自转,表面那张小芽的脸孔被撕裂、拉长,无数张痛苦扭曲、交叠呐喊的陌生面孔浮现出来,又瞬间隐去。

它像一个被强行灌下无数垃圾数据的处理器,濒临崩溃。

“它不是神,它只是一个饿疯了的囚徒!”苏清叶高声喊道,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如同惊雷贯耳,“我们不给它完整的记忆,我们给它无法被格式化的‘生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哑叔,忽然颤巍巍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枯瘦的手,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轻轻贴上了那颗疯狂旋转的黑晶外壳。

没有排斥,没有攻击。

冰冷的晶石与温热的掌心,在这一刻奇异地连接在一起。

哑叔闭上了眼睛,脸上所有的恐惧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他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恐怖的怪物,而是在抚摸一块熟悉的、等待他锻造的顽铁。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缓慢的语调,低声讲述着:

“爹……你教我焊刀那天,太阳很大。你说,铁也会疼,所以火要一点一点慢慢给。你还说,心不能抖,手才能稳……我今天……终于懂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轻的脆响,从黑晶内部传来。

那坚不可摧的外壳上,竟裂开了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缝隙。

紧接着,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带着无尽委屈与依赖的童音,从裂缝中飘了出来。

“哥……”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嘈杂的“生活”声响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清叶猛地抬手,摘下了隔绝噪音的战术耳塞。

她没有趁机攻击,甚至收敛了全身的杀气,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听着那一声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呼唤。

而是让一个忘记自己是谁的怪物,重新想起,它也曾经是个孩子。

大厅内刺目的猩红色警报灯光,不知何时已悄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温暖的明黄色。

那些狰狞的骨质触须,如同融化的冰雪,无声地缩回墙壁的裂缝之中。

疯狂旋转的黑晶缓缓停下,轻飘飘地沉降至地面,最终化作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安静的黑色结晶石。

在那光滑如镜的石面上,一行由光芒组成的娟秀小字,缓缓浮现:

【钥匙不在血里,在不肯闭嘴的夜里。】

苏清叶走上前,蹲下身。

她没有去拿那块结晶石,而是从空间里取出一粒在灵泉中凝结而成、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结晶,轻轻放在了石头旁边。

“等你学会怎么哭,”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再来找我们要答案。”

说完,她霍然起身,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撤离。记住,真正的战斗,从它开始求饶的那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队伍迅速集结,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这一次,通道再也没有任何变幻,曾经扭曲合并的岔路,已经恢复成一条笔直向上的坦途。

电梯平稳上升。

就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道几近透明的、模糊的人影在门缝边最后一次浮现。

是灰鼠。

他的身体已经虚幻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他看着苏清叶,用尽最后的力量,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们赢了‘守坟的’,但……‘喂食的’还在梦里……小心那些……笑着给你糖的人。”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青烟般彻底消散。

电梯门“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关闭。

苏清叶望着那光洁如新的金属门板,沉默了片刻,低声对身旁的陆超说:“回去后,教小芽用锤子。”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地下安全屋,那间属于小芽的、温馨的卧室里。

小女孩正趴在墙边,用一根彩色的蜡笔,在那张新画的全家福上,认真地涂抹着。

她的小指头,轻轻划过画中那个戴着老式护目镜、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甜甜地呢喃着:

“叔叔,下次……我给你画一个会说话的嘴巴,好不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基地工坊顶部厚厚的特制防酸雨玻璃,越过一排排冰冷的机床与工具,最终,静静地洒落在那方承载了无数汗水与记忆的、厚重而古朴的铁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