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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死寂重新笼罩了北方废墟。

时间,变成了最熬人的酷刑。

二十四小时过去,哑叔的信号时断时续,像风中残烛,但始终没有熄灭。

除了那首被严重干扰、几乎不成调的童谣,文秘书的监听站再没有捕捉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北方入口,如同一只蛰伏巨兽的黑洞洞的嘴,吞噬了哑叔,再无半点回响。

指挥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陆超靠在墙边,双手抱胸,紧绷的下颚线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暴戾。

他每隔十分钟就会看一眼时间,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四十八小时。

漫长的等待消磨着所有人的耐心,唯独苏清叶,她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坐在指挥台前,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主屏幕上那道微弱的信号波形图。

“有情况!”文秘书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陆超猛地站直了身体,一个箭步冲到控制台前。

“怎么了?”

“巡逻频率!”文秘书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出一组对比数据流,“看这里,‘清道夫’的标准巡逻路线,每三分钟完成一次循环扫描,误差不超过零点一秒。但是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我记录到了一百三十七次异常延迟!”

她将其中一段数据放大,一条红色的高亮曲线突兀地耸立在平滑的蓝色基线之上。

“看这个峰值,在童谣片段传输强度最大的瞬间,有三个巡逻单位同时出现了行为凝滞,原地静止,没有任何动作,时长……十七分零三秒。”

“十七分钟……”陆超喃喃自语,他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苏清叶。

苏清叶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一首完整的摇篮曲,从哼唱到结束,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分钟。”

他们的程序里,没有“聆听”这个指令。但他们的身体,还记得。

就在这时,那道微弱的信号脉冲猛地增强了一瞬,一段极其模糊的音频被强行挤进了信道。

“滋……别……芽……别怕……”

沙哑,断续,仿佛从深渊底部艰难挤出的几个音节,却像一道惊雷在指挥室炸响!

是哑叔的声音!

没有经过任何电子处理,是他自己的声音!

陆超的眼眶瞬间红了,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拳头捏得骨节泛白,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他还活着,他还在反抗!

“立刻对所有监听到的‘清道夫’生物信号进行情绪建模!”苏清叶的命令冷静得近乎残酷,“我要知道,有多少‘人’在听!”

“是!”文秘书的双手化作残影,海量的数据在屏幕上瀑布般流淌。

几分钟后,三维模型生成,代表着不同个体的光点在虚拟空间中闪烁。

“报告队长!已锁定三个异常情绪模型!”文秘书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编号c-73,编号c-114,编号c-209!他们在接收到童谣片段及哑叔的声音后,均表现出剧烈的‘记忆闪回’特征:呼吸频率瞬间紊乱,核心体温骤升零点七度,攻击性指令执行延迟百分之三十!”

她指向其中一个最亮的红色光点:“c-114,在今天凌晨三点四十二分,曾发出过一段持续五秒的极微弱声波……经过频谱比对,是哼唱!旋律走向与小芽的童谣完全一致!”

苏清叶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们在听,也在记。”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机器不会做梦,可人会。”

基地另一头,小芽的房间里。

小女孩正趴在地毯上,用一盒彩色蜡笔认真地画着画。

陆超给她削好苹果,走过去想看看她画了什么,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画纸上,是一个昏暗压抑的房间。

房间里站着许多穿着白大衣、面目模糊的人,像一排排没有生命的木偶。

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女人坐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整个画面的最上方,天花板的正中央,挂着一盏醒目的、涂得血红的灯。

“小芽,画的真好看。”陆超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能告诉叔叔,这个红色的灯是什么吗?”

小芽抬起头,用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姨,在等叔叔唱歌。”

陆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立刻将画拍下来,发给了文秘书。

不到一分钟,文秘书的通讯就接了进来,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陆队……这幅画……这幅画的布局,和三十年前被彻底销毁的‘曙光研究所’b区中央监控室,完全吻合!那盏红灯,是紧急状态下才会启动的‘静默协议’警报灯!”

苏清叶看着屏幕上小芽的画和那张陈旧的研究所设计图,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小芽不是在随机地接收哑叔传来的信息,她根本不是接收端!

她是那个女人留下的“意识镜像”,一个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承载着最纯粹情感的容器!

那个“源种”在死亡前,将自己最深的执念和记忆,烙印在了自己孩子的灵魂深处!

“轰——”

基地北侧外围的警报突然响起,打断了苏清叶的思绪。

“报告!陷阱区有异动!不是变异生物,是……是一个金属物体!”

陆超二话不说,抓起战斧就冲了出去。

他亲自带领一支小队,在重重防护下,从布满高压电网和感应地雷的陷阱区边缘,用机械臂取回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边缘粗糙,似乎是从某种机械外壳上强行掰下来的。

金属片正面,刻着三道交错的波浪纹。

当陆超将它翻过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金属片背面,用黑色的焦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x7……还记得火炉边的饼吗?”

苏清叶的目光凝固了。

这个细节,哑叔只对她一个人提起过。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逃亡之夜,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他,把自己藏在怀里最后一块烙饼,掰碎了喂给了路边一个快要冻死的陌生孩子。

这是独属于他的记忆,是程序无法模拟的、属于“人”的温度。

“攻心为上。”苏清叶的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他们既然想听,我们就让他们听个够。”

她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

她让小芽每天固定在下午三点,对着那只高精度麦克风,不是唱歌,而是说话。

“叔叔,今天的饭有点咸,但是文阿姨说,你以前就喜欢吃咸一点的。我想,你肯定吃得惯。”

“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唱歌啊?阿姨还在等呢……”

这些琐碎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日常絮语,被文秘书加密,叠加在那首走调的童谣之中,像一把把淬了剧毒的钥匙,精准地送往地底深处那个冰冷的世界。

苏清叶相信,指令只会让机器执行任务,但只有对“家”的思念,才能唤醒一个真正活过的人。

攻势持续了整整七天。

第七日的深夜,指挥室的警报灯毫无征兆地疯狂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

“队长!”文秘书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色煞白地指着屏幕,“监听站……监听站收到最高优先级的求救信号!不是代码,是……是真人喊话!”

她按下公放键,一阵嘈杂混乱的电流声后,一个声嘶力竭的、因为恐惧而完全变调的男人吼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指挥室:

“放我们出去!救救我们!他们要把我们都格式化!!”

而在那绝望的嘶吼声背后,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一阵混乱却顽强的合唱声。

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声音,汇聚在一起,用五花八门的调子,拼命地唱着同一首歌。

那首走调的摇篮曲。

门,被从内部撞开了。

苏清叶抓起挂在椅背上的黑色作战外套,大步向外走去,眼神锐利如刀。

“通知陆超,准备接应车队。”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颠覆战局的绝对自信。

“这次不是我们去找人,是他们自己打开了门。”

三分钟后,基地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升起。

五辆经过重度改装的黑色装甲越野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在刺目的车灯光柱中鱼贯而出,朝着北方废墟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清叶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位上,手中握着冰冷的通讯器,目光穿透挡风玻璃,直刺向无尽的黑暗。

车队在荒原上卷起滚滚烟尘,速度飙升至极限。

三公里,两公里,一公里……按照信号源显示,他们即将抵达约定好的接应点。

就在此时,没有任何预警,没有任何爆炸声。

“滋啦——”

头车的所有仪表盘瞬间熄灭,强劲的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戛然而止。

紧接着,后面四辆车也如同被掐断了电源的玩具,接二连三地滑行着停了下来。

五辆钢铁巨兽,在距离希望不到八百米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同时趴窝了。

车队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