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随着“开窖仪式”的影响如滚雪球般持续发酵,一场由普通人自发组织的、声势浩大的寻“种”浪潮,正在废土的各个角落悄然酝酿。

这股浪潮并非枪炮的轰鸣,也不是权力的宣告,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土地与未来的渴望。

在“开窖仪式”结束后的短短十天内,文秘书的情报网络便被雪片般涌入的信息淹没了。

这些信息并非来自什么大势力,而是源于一个个挣扎求生的普通聚居点。

“苏姐,你看这个!”文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将一份数据汇总报告递到苏清叶面前,“就在昨天,南边一个叫‘石门镇’的幸存者村落,自发在村口设立了‘耕火岗哨’。所有想进村交易或避难的人,都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冬小麦,何时种?’”

答对的,奉为上宾;答错的,哪怕带着武器和物资,也得在村外隔离观察。

“这还不是个例。”文秘书划动着屏幕,“短短十日,我们已知的、明确采用《耕火律》中部分规则作为内部法令的据点,已经有四十七个!他们自发执行‘劳作者优先,囤粮者公示,窃种者驱逐’的原则。最关键的是……”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我们没有派一兵一卒去管理他们,甚至没有派人去宣传。可规矩,自己长出了根,在废土的裂缝里扎了下去。”

苏清叶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不是源于某个人的强大,而是源于所有人对“活下去”的共识。

枪炮能决定一时的归属,但只有种地的方法,才能决定谁能看到明年的春天。

就在基地上下都沉浸在这种无声的胜利中时,一名特殊的访客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兵,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沾满污泥的“北穹顶”制式军服,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疲惫。

他穿过了三道岗哨,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是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当他见到陆超和闻讯赶来的哑叔时,这个在路上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的年轻人,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我……我叫陈东,东仓营的逃兵。”他声音沙哑,嘴唇干裂,却强撑着将怀里的布包高高举过头顶,“我不是来投降的!我是来……送东西的!”

陆超眉头微皱,示意两名队员上前警戒,但并没有立刻阻止。

陈东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划出两道清晰的沟壑:“我娘是东仓营的老农户,北穹顶的人占了我们的地,把我们当牲口使。我娘临死前,把我拉到后院的老槐树下,从树根里挖出这个……她说,这东西比命金贵,一定要交到‘真正会发粮的人’手里!”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他颤抖着解开层层包裹的破布。

布包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里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武器图纸,只有九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金黄色麦穗。

麦穗饱满得仿佛要炸开,根部还带着一小撮已经干涸的、故乡的泥土。

“是铁皮麦!”哑叔只看了一眼,浑身巨震,苍老的身躯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快步上前,没有先去看那个士兵,而是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九根麦穗。

老泪,无声地从他浑浊的眼眶中滑落。

哑叔将麦穗举至与眉心同高,对着广袤的苍天,用一种古老而庄严的语调,低声念诵出《耕火祭词》的第一句:

“籽落土中,魂归大地……”

年轻的士兵陈东听到这句他从小听到大的祭词,再也支撑不住,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是找到了归宿的哭声,是完成了母亲遗愿的哭声。

苏清叶的目光从那九根麦穗上移开,落在了地图上一个叫做“东仓营”的红点上。

她沉默了片刻,心中一个被动等待的计划,瞬间被一个更宏大、更主动的念头所取代。

冬至……太慢了。

她转身,对身后的文秘书下令:“传我命令,启动‘春雷行动’!”

“春雷行动?”众人一愣。

“对。”苏清叶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等冬至了,我们主动出击。通知我们所有的教学点和联络站,在全国范围内,同步举行‘播第一犁’仪式!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她补充道:“每个仪式点,必须由当地最受尊敬的一名老农亲自执犁,由一名八岁以下的孩子亲手撒下第一捧种子。全程录像,用我们所有的渠道,给我传遍这片废土的每一个角落!”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郑重:“还有,告诉他们,仪式上,不用挂我们青溪基地的旗帜,不用喊任何口号。就用最普通的木犁,最粗糙的麻绳——我要让所有人记住,这不是一场战争动员,这是在教大家,怎么过日子!”

陆超眼中闪过一抹炽热的光,他第一个响应:“我亲自带队,护送第一批仪式所需的物资和原始稻种南下,确保万无一失!”

三天后,陆超的队伍出发了。

他们途经了曾经遭遇过变异生物和敌方伏击的“黑脊岭”。

昔日弥漫着血与火的战场,如今竟被一层顽强的、嫩黄色的野麦所覆盖。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山岭的缓坡上,竟有几道佝偻的身影在翻土整地。

陆超认出,领头的老人,正是上次他们遇袭时,曾冒死前来救援的附近村落的村民之一。

老人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汗,看到陆超一行人,黝黑的脸上绽开一个满是褶子的笑容,露出一口黄牙:“陆队长?你们可算来了!”

陆超跳下车,快步走上前:“老乡,你们这是……”

“种地呗!”老人咧嘴一笑,用手里的锄头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指了指远处的山坡,“去年你们在这儿打跑了那些坏蛋,血把地都浇透了。没想到啊,今年开春,这坡上自己长出了麦子。我们收了两担粮呢!”

他嘿嘿笑着,像是在说一件天大的喜事:“都说人死债消,你们播下的种,自己找上门来要债了!”

一句话,让陆超和他身后所有身经百战的队员,全都默然了。

他们一路厮杀,一路抗争,从未想过,自己流下的血,竟真的能浇灌出希望的麦苗。

陆超默默地摘下头上的战术便帽,对着那片长出野麦的山坡,对着眼前这位朴实的老农,深深地鞠了一躬。

返程的路上,车队的气氛沉静而肃穆。

突然,文秘书的加密通讯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她脸色一变,迅速戴上耳机,片刻后,她猛地抬头,看向正闭目养神的苏清叶。

“苏姐,刚收到一条最高加密等级的匿名信件,通过一个已经废弃十年的军用卫星频道传来,发信人身份不明。”

“念。”苏清叶眼睛未睁,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文秘书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复述:“信上只有几行字,字迹潦草,但力道很足——北穹顶内部有人想谈。条件:保住性命,交换核心情报。时间:冬至夜。地点:城西,旧气象塔。”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

“是陷阱!”一名队长立刻断言,“气象塔地势开阔,易攻难守,摆明了是鸿门宴!”

“但万一是真的呢?”另一人反驳,“如果能拿到北穹顶的核心情报,我们就能在冬至前彻底解决他们!”

争论不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清叶身上,等待她的决断。

苏清叶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争吵,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角落。

在那里,柔和的灯光下,哑叔正握着小芽肉乎乎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在沙盘上教她写那个刚刚学会的字——“种”。

看着那一老一小专注而安宁的侧脸,苏清...叶紧绷的嘴角,忽然毫无预兆地向上勾起,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她轻声开口,仿佛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所有人:

“冬天都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当晚,基地最深处的地下议事厅,灯火通明。

苏清叶独自站在巨大的全国地图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标记。

她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异常精准地圈出了七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地点——那正是从耕火社那张联络图残页上,推演出的七个最有可能的敌方核心据点。

她转过身,面对着闻讯赶来的所有核心成员,眼神亮得惊人。

“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逃命,为了囤粮,为了打赢下一场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我们都错了。我们其实在做一件比生存更重要的事……我们在重新教会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应该怎么活着。”

她放下手中的红笔,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一道命令的开端。

“冬至那天,我要去气象塔。”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所有人想象的决定。

“不是去谈判……”

“是去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