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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超的指尖如铁锚,重重地落在那片被红色标记圈出的广袤平原上,声音沉稳而笃定:“都标记好了。三条备用路线,避开了所有已知的地质薄弱区和变异生物高密度活动点。只要小芽的烧一退,我们立刻出发。”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废土的变化。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台被他们视若珍宝的短波收音机,再次滋啦作响。

这一次,不再是胜利的喜讯,而是一段急促到变调的紧急通告。

“……紧急通告,紧急通告!春耕第三周,南线一号运输队于今日上午九时十五分,在黑风隘口遭遇突发性山体滑坡,三辆满载高产土豆种的卡车……全数被掩埋。目前道路完全中断,人员伤亡不明。重复,南线中断,所有物资运输暂停……”

“什么?!”陆超的眉心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黑风隘口,那是通往南部几个核心村落的唯一咽喉要道。

前世,这个地方就出过事,所以苏清叶重生后,亲自带队加固过两侧山体,将其列为最高优先级的重点保障通道。

按理说,绝不该如此脆弱。

更致命的是,被埋的是土豆种!

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那是无数张嘴等着下锅的命根子!

换作从前,警报响起的十分钟内,苏清叶的“雷霆”小队就已经在集结点整装待发,她会亲自带队,用最雷霆的手段抢通生命线。

可现在……

收音机里,电流声短暂地停歇后,传来了文秘书冷静得近乎不近人情的声音:“通告:南线中断,救援队已第一时间出发。各村落单位,根据现有物资,自行调整春耕播种计划。指挥中心将在一小时后公布最新的物资调配可能。通告完毕。”

没有动员,没有承诺,甚至没有一句安抚人心的废话。

只有一句冰冷的“自行调整”。

陆超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清叶:“这太冒险了!文秘书这是在赌!南线那几个村子底子最薄,土豆是他们的主粮,现在种薯没了,节气又不等人,一旦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这种时候,‘自行调整’就等于放任自流,临时拼凑的队伍,肯定要出乱子!”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三车土豆种,有大半是他亲手培育筛选的,每一颗都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

苏清叶却一言不发,她只是静静地盯着那张摊开的区域地图,目光从中断的南线主干道,缓缓移动到旁边几条被标记为“崎岖、难行”的支线岔道上。

良久,她眼底那片因担忧而起的阴霾,竟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明的微光,其中夹杂着惊异,更有一丝……赞许。

她忽然抬起手,指着那三条几乎被人遗忘的羊肠小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陆超,你看懂了吗?”

陆超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满心不解。

“他们不是在放任自流。”苏清叶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文秘书的通告,看似是把问题丢了出去,实际上是把‘决策权’还给了最了解情况的一线。南线主路断了,但你看,东区的玉米地和西坡的豆田,播种期比南线的土豆要晚一周。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能自发地协调起来,用东区和西坡的‘时间差’,来换取南线的‘空间’,那么……”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四个字:“错峰耕作。”

“他们可以暂时放弃抢通主路,集中人力先帮南线平整土地,同时由东、西两区匀出部分人力和畜力,从小路把自己的储备粮和替代种子送过去,帮南线渡过难关。等南线缓过劲,又可以反过来支援东、西两区的春耕。这样一来,他们就用内部协作,完美避开了对单一运输线的过度依赖,也就是我们一直没能解决的‘运力瓶瓶颈’。”

苏清叶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这个思路……比我当年只会带人去挖土方,强太多了。”

陆超怔住了。

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危机,而苏清叶,却已经看到了危机背后一个崭新体系的雏形。

两天后,收音机里的消息证实了苏清叶的推测。

没有恐慌,没有暴动。

在最初的混乱之后,一个由六个村落自发组成的“轮作互助组”悄然成立。

东区主动提出,可以借出他们储备的耐寒薯种,但要求南线秋收后用双倍的工时来抵偿;西坡村更大胆,他们开放了自己最宝贵的温棚,帮南线代育一部分珍稀蔬菜幼苗,交换条件是未来三年收成的百分之五分红。

一个曾经在旧时代当过村会计的年轻人,被推举为临时协调人。

他没发布任何命令,只是找人做了块巨大的黑板,挂在昔日集市的入口。

黑板上,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两栏——“我村可支援”和“我村急需”。

消息传到护林站,陆超听着收音机里描述的场景,依旧忧心忡忡。

苏清叶却忽然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了那个始终被她贴身收藏的神秘空间。

她没有取出那些足以让整个基地疯狂的粮食或武器,只是拿出半卷巴掌宽的军用级高强度防水布。

这东西是前世她从一个坠毁的军用无人机上拆下来的,轻便、坚韧,用来搭个临时帐篷或者修补漏水的屋顶绰绰有余。

她将防水布递给陆超。

“拿去,送到南岭的临时检查站,就挂在门楣上,当是我送给那个会计的贺礼。”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严肃,“记住,乔装过去,别露脸,放下东西就走。”

陆超接过那卷分量极轻却意义重大的防水布,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夜,一个头戴破草帽、脸上涂满锅底灰的“流浪农工”,趁着夜色悄然潜入了塌方区域附近。

眼前的景象让陆超彻底震撼。

没有他想象中的混乱和绝望,现场被清晰地分成了三个作业区,数百人正借着火把和应急灯的光芒,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一组身强力壮的汉子,正用最原始的杠杆和绳索清理着塌方的碎石;一组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在旁边湍急的溪流上搭建着一座简易的浮桥;更远处的高地上,竟然还有一小队人,在农业技术员的指导下,开辟了一小块试验田,试播几种新送来的耐旱作物。

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陆超从未见过的光彩——那是一种不再依赖神明,而是将命运紧握在自己手中的踏实和专注。

他在外围找了个角落宿营,夜深人静时,清晰地听见不远处两个负责守夜的汉子在聊天。

“妈的,累死老子了。不过说真的,以前啥事都等苏老大下指令,等惯了,脑子都生锈了。现在才发现,塌了方该先清石头还是先搭桥,路该怎么绕,咱们心里其实都有数,就是……就是不敢开头。”

另一人嘿嘿笑了,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迸溅。

“开头那个,不是早就不在这儿了么?咱们啊,也该学着自己走路了。”

陆超的心,被这句朴实无华的话狠狠撞了一下。

一周后,便道贯通。

那个小小的“互助组”,不仅靠着内部调配完成了自救,甚至还挤出人力,帮隔壁一个没加入互助组的邻村,抢种了八十亩地的玉米。

消息传回基地,所有人都以为文秘书会大加表彰。

然而,文秘书却出人意料地召开了一场措辞严厉的反思会。

她在会上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为什么非要等到塌方才想到联动?黑风隘口的地质风险报告,半年前就贴在公告栏上,为什么没有人把它和春耕的运输压力联系到一起?我们能不能建立一个‘风险共警网络’?”

会议上,那个当过会计的年轻人,大胆地提出了一个设想:设立“耕讯哨”。

由各村轮流派人,驻扎到更外围的观测点,不仅监控天气和变异生物,更要随时汇报各区域的农耕进度、资源缺口和潜在风险,将信息共享给所有人。

提案,当场全票通过。

当晚,陆超带着那块写满交易记录的黑板照片回到了护林站。

苏清叶借着油灯的光,仔细地看着照片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粉笔字——“西村缺劳力x3”“东坡愿出牛工x1”“求借犁铧过夜,拿半袋红薯干换”……

这些简单、直接甚至有些可笑的交易,却构建起了一个比任何命令都更坚韧的生存网络。

她忽然笑了,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

在陆超惊讶的目光中,她解下脖子上那枚始终带着体温的古玉吊坠,决然地将它塞进一个生锈的铁盒里,随手丢进了床底最深处的木箱,用一把沉重的铁锁,“咔哒”一声,彻底锁死。

“他们不需要我们看着了。”

苏清叶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今夜的月色格外清明,洗净了天空的尘埃。

远处蜿蜒的山道上,几点崭新的火把正在移动,光芒虽弱,却坚定地连成一线。

那是新上任的“耕讯哨”,正在接替他们这些旧日的守夜人,巡视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笼罩了这间小小的护林站。

苏清叶靠在窗棂上,几乎要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万籁俱寂中,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外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某种干燥的、有韧性的东西,轻轻磕碰到木头门板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