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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跟着爷爷学中医 > 第27章 白露的川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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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这天的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葆仁堂的药圃。陈砚之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进后院时,裤脚立刻沾上了细碎的水珠。他特意穿了双旧布鞋——这双鞋的鞋底磨得极薄,能清晰地感觉到泥土的温度,是祖父说的“跟药材亲”的样子。

药圃西北角的竹架下,几株川贝母正顶着露珠冒新芽。嫩黄的叶片卷着边,像刚出生的雏鸟啄开蛋壳,最外层的叶尖泛着点胭脂红,是被晨露浸得透了。陈砚之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露水“啪嗒”滴在他的手背上,凉得像块碎冰。

“川贝这性子,跟山里的娃娃似的,得哄着。”祖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筐,筐里铺着层干燥的苔藓,“你太爷爷当年在松潘采药,说川贝母要长在海拔三千米的云杉林下,周围得有腐叶土,还得有几丛龙胆草作伴,不然长不壮实。”

陈砚之往竹架旁挪了挪,给祖父腾出地方。祖父放下筐,从里面取出把象牙柄的小铲子——这铲子是太爷爷留下的,铲头磨得发亮,边缘却还带着当年挖药时磕出的小豁口。他顺着川贝母的根部轻轻刨开泥土,黑褐色的腐殖土里混着细碎的树皮,一股潮湿的腥气漫上来,像雨后的松林。

“你看这须根,”祖父用铲子挑出根银白色的须,“得带着这种‘珍珠点’,一节一节的,才是真正的‘怀中抱月’。当年你太爷爷为了找这种川贝,在雪地里守了三天,就为等它冒芽——这药材认时辰,白露前一天出土的,药效最足。”

陈砚之掏出笔记本,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他画下川贝母的叶片,特意在叶尖点了个红点,又写下“腐叶土+云杉林+龙胆草”,末了想起祖父的话,补了句“白露前出土为佳”。笔尖刚离开纸面,就听见巷口传来孩子们的吵嚷声,像群被惊飞的麻雀。

他起身探头一看,小宇正攥着株植物跟几个孩子拉扯。那植物的叶片椭圆,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正是川贝母的幼苗,根须上还沾着湿泥,显然是从药圃边挖的。“这是药!不能拔!”小宇的脸涨得通红,额前的碎发被汗贴在脑门上。

“什么药啊,不就是棵草?”另个孩子伸手要抢,“我娘说这叶子能治蚊虫咬。”

陈砚之赶紧走过去,从孩子们手里接过幼苗。根须已经断了,断口处渗出乳白色的汁液,像淌着细小的奶河。“这叫川贝母,”他蹲下来,把幼苗举到孩子们眼前,“你们看这叶片背面,是不是有层白霜?这是它的‘身份证’,能治咳嗽,但得长够三年才有用。”

小宇的眼圈红了:“我奶奶总咳嗽,我想挖回去给她煮水喝。”

陈砚之心里一软,摸了摸他的头。他想起去年冬天,小宇的奶奶咳得整晚睡不着,是祖父用川贝母配雪梨炖了膏,才慢慢好起来。“这样吧,”他从竹筐里取出几株备用的幼苗,“这些给你们,回去种在花盆里,用腐叶土,别晒太阳。等长到三年,我教你们怎么入药。”

孩子们捧着幼苗散开时,祖父正站在药圃边笑。他手里拿着个陶罐,里面装着晒干的川贝母,颗颗饱满,像裹着银粉的珍珠。“你太爷爷当年也给孩子们分过药材,”祖父说,“他说药香得从小闻,闻久了,心里就长了棵‘仁心草’。”

正说着,巷口的王婶抱着孩子跑进来,孩子的哭声像被掐住的小猫,细得发颤。“砚之,你快看看!”王婶的蓝布褂子被汗浸得发深,“这孩子咳了半个月,西药吃了一堆,痰里都带血丝了!”

陈砚之赶紧把孩子抱进诊室。小家伙的小脸瘦得脱了形,嘴唇干裂,咳起来身子直打挺。他掀开孩子的衣服,胸口的肋骨根根分明,像串小算盘珠。搭脉时,指尖下的脉象细得像根棉线,却又带着股燥劲,一跳一跳地硌着手心。

“舌红少苔,脉象细数,是阴虚燥咳。”陈砚之翻开孩子的眼皮,眼窝深陷,结膜泛着红,“肺阴亏了,得滋阴润肺。”他转身打开药柜,最上层的抽屉里,川贝母正躺在锦盒里,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去,颗颗都闪着柔和的光。

“得用‘润肺三友’。”祖父在一旁说,“川贝母润肺,麦冬养阴,百合安神。再加上雪梨和蜂蜜,既能当药,又能当饭,孩子才肯吃。”

陈砚之抓了药,又从院里摘了个黄澄澄的雪梨。砂锅里的水开了,他先放进川贝母,用文火慢慢熬,药香渐渐漫出来,带着点微苦的甜。接着放麦冬和百合,最后把雪梨切成小块丢进去,咕嘟咕嘟的声响里,整个诊室都飘着清润的香气。

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小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陈砚之盛出一小碗,放温了递过去,小家伙犹豫着抿了口,眼睛忽然亮了——甜丝丝的梨肉混着药香,比苦药汤好喝多了。

王婶看着孩子小口小口地喝,眼圈红了:“我这当娘的笨,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法子。”

“药不一定苦才管用。”祖父递过包好的药材,“回去每天炖一次,记得川贝母要捣碎,雪梨核得挖干净——那核性燥,跟川贝反着来。”

傍晚收工时,陈砚之把那株断了根的川贝母埋进小花盆,放在窗台上。祖父说断了根也能活,就是长不成“怀中抱月”了,只能当观赏草。他望着花盆里蜷缩的叶片,忽然在笔记本上添了句:“药材如人,纵有残缺,亦有其用。”

窗外的白露渐渐凝成霜,药圃里的川贝母在暮色里舒展开叶片,像无数只小手,托着晶莹的月光。陈砚之忽然明白,太爷爷为什么要在雪地里守三天——这些沉默的草木里,藏着比药方更珍贵的东西:是耐心,是敬畏,是把每株草都当成生命来疼惜的温柔。而这份温柔,正像川贝母的汁液,乳白色的,带着点微甜,在时光里慢慢流淌,浸润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