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中药房总是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当归、黄芪和薄荷的香气，尤其是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照进来，把药柜上的铜环照得发亮，连空气里都飘着暖融融的药香。
陈砚之正在核对上午抓的药，林薇则蹲在地上整理刚到的草药，指尖捏着一株新鲜的薄荷，正低头闻着那股清凉气。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被她妈妈拽着跑进来，小姑娘的脚踝肿得像个紫茄子，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还含着眼泪嘟囔：“妈，我真的没崴脚，就是刚才在操场跳皮筋，落地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当时不疼，走了两步就开始肿了……”
“还说没崴脚？”小姑娘妈妈把她摁在诊疗椅上，气不打一处来，“刚才体育老师都看见了，你落地的时候脚腕往外撇了一下！现在倒好，肿成这样，明天的舞蹈比赛还怎么参加？”
陈砚之上前半步，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小姑娘的脚踝，指尖避开最肿的地方：“能活动吗？试着动一下脚趾。”
小姑娘咬着牙动了动脚趾，疼得“嘶”了一声：“能……能动，就是脚踝不敢转。”
“骨头没事，”陈砚之松了口气，抬头对她妈妈说，“是韧带拉伤，还有点皮下出血，不算太严重。”他转头喊林薇：“薇薇，把活血消肿的药包拿来——就是上次咱们泡的那个，用栀子、大黄、红花泡的药酒。”
林薇应声从药柜最下层拖出个陶罐，里面泡着深棕色的药酒，一股浓郁的药香混着酒气飘出来：“来了！这药包还是上回给那个打篮球崴脚的男生泡的，效果特别好，消肿快还不刺激皮肤。”
“我看看说明书……”小姑娘妈妈急得满头汗，“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万一伤到骨头呢？”
“阿姨您放心，”陈砚之拿起医用酒精给小姑娘的脚踝消毒，“要是骨头有事，她根本动不了脚趾，而且会疼得站不起来。您看她现在还能轻轻动脚趾，就是韧带扯着了。”他用棉花蘸着药酒，小心翼翼地在肿胀周围打圈按摩，“这样按能促进血液循环，把淤血散开。”
小姑娘疼得吸凉气，眼泪掉在裤子上：“叔叔，能轻点吗？”
“马上好，”陈砚之放缓了力道，“这药酒里有红花和川芎，专门活血化瘀的，刚开始有点疼，等下就舒服了。”
林薇在旁边铺开一张纱布，往上面撒了些磨成粉的三七和冰片：“这是刚磨的药粉，等下敷在肿的地方，能止痛消肿。冰片是凉性的，敷上去会凉丝丝的，能舒服点。”
“我家孩子明天有舞蹈比赛，这肿能消下去吗？”妈妈搓着手，声音都带了哭腔，“她练了半年的独舞，就等明天上台呢。”
“明天肯定不能剧烈活动，”陈砚之直起身，从药柜里抓出几味药，“但我给你开个加急的方子，今晚用了，明天消肿八成没问题。”他边写边念：“桃仁10克，红花6克，当归12克，川芎8克，牛膝10克，泽兰10克，再加3克乳香和没药，这俩是止痛的。用水煎了，放温之后泡脚，每次泡20分钟，泡完就敷药粉，包上纱布睡觉。”
“这些药都有啥用啊？”妈妈凑过来看药方。
“桃仁和红花是活血化瘀的主力，当归能补血，川芎能行气，牛膝专门引药下行到脚踝，泽兰能利水消肿，乳香没药止痛效果最好，”林薇接过话头，把药倒进纸包，“这药得用砂锅煎，水没过药三指，泡15分钟再煮，大火烧开转小火煮20分钟，倒出来的药汤分两份，晚上泡一次，明早起来再泡一次。”
陈砚之已经把药粉敷在了小姑娘脚踝上，用纱布缠好：“今晚睡觉把脚垫高，别垂着，不然肿得更厉害。明天要是还疼，就喷点云南白药，千万别使劲跳。”
小姑娘吸着鼻子问：“那我的舞蹈比赛……”
“比赛重要还是脚重要？”林薇刮了下她的鼻子，“等脚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上台。实在不行，让老师换个动作，少点跳跃就行。”
“可是……”
“别可是了，”陈砚之把药包递给她妈妈，“这药今晚就得用，现在就去煎，记得用小火，别熬糊了。熬好的药汤可以反复热着用，泡完的药渣别扔，包起来热敷也行。”
妈妈千恩万谢地领着小姑娘走了，药包在手里沉甸甸的。林薇看着她们的背影笑：“这妈妈比孩子还急，其实韧带拉伤最怕急火攻心，越急肿得越厉害。”
陈砚之正在收拾药酒罐：“所以咱们得比她们更稳，不然病人家属慌，咱们也跟着乱，那药就白开了。”他拿起刚才用剩的药酒，往瓶里加了些新的红花，“这药酒得常换料，不然药效就弱了。”
阳光从窗棂移到了药柜的“牛膝”标签上，林薇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那个崴脚的男生，昨天来复诊说好了，还说要介绍同学来呢。”
“说明咱们这法子管用，”陈砚之笑着把药柜门关好，“行医这事，不用急着求名气，把每个病人的小伤小病看好了，口碑自然就来了。”
林薇点点头，低头闻了闻手里的薄荷，清凉的香气混着药香飘进鼻子里——她突然觉得，葆仁堂的药香之所以让人安心，不光是因为药材好，更因为在这里，每个药方都藏着细心和耐心，就像这午后的阳光，不急不躁，却总能把暖意送到最需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