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依旧沉凝,却压不住那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清漓步入其中,目光快速扫过。皇帝司徒星竹端坐御案之后,面色沉肃,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灼。
平南王司徒星河站在下首,风尘仆仆之色未褪,眼神锐利如鹰,透着沙场征伐带来的煞气。
清漓跪下规规矩矩地行礼,心中警铃大作。这般阵仗,绝不仅仅是商议山东赈灾那么简单。
“免礼。”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清漓,开门见山,语气沉重得如同坠着铅块,“山东地动,灾情惨重,百姓流离,此乃国之大殇。然,此次地动,恐非寻常天灾。”
清漓心头一凛,抬眼望去。
皇帝与平南王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一个极其艰难的秘密:“国师夜观星象,钦天监连夜奔赴皇陵检测,初步推断,此次地动之源,或许并非山东本地,而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天山!”
天山?!清漓瞳孔骤然收缩!又是天山!陈长风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等她消化这个信息,皇帝接下来的话,更是如同九天惊雷,炸得她头皮发麻!
“有人……动了太祖皇帝当年,秘密埋于天山龙首之处的——龙脉!”
龙脉?!
清漓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考虑过无数种可能,南疆军情、朝堂政变、甚至父王身体有恙……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和风水堪舆之中的虚无缥缈之事!
龙脉?那玩意儿不是话本里用来忽悠人的吗?还能真的引发地震?!
她简直要被这荒谬绝伦的说法惊得外焦里嫩,世界观都受到了剧烈冲击!这和她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完全背道而驰!
看着她瞬间呆滞、写满难以置信的脸,皇帝和平南王似乎早有预料。
平南王沉声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漓儿,此事关乎国运,绝非儿戏。龙脉之气,玄之又玄,乃一地乃至一国气运所钟。太祖皇帝当年得高人指点,秘葬法器于天山龙首,以镇国运,护我司徒氏江山永固。此事乃皇室最高机密,历代只传天子与镇守龙脉所在的藩王知晓。”(平南王因封地南疆,知晓另一处龙脉秘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与愤怒:“如今龙脉被动,地气紊乱,方才引发山东巨震!若不能及时修复,恐灾祸连绵,国将不国!”
清漓好不容易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
她强迫自己冷静,在小本子上艰难写出最大的疑惑:「所以,皇伯父与父王召清漓前来,并非为了商议赈灾,而是……要我去天山,搞定那被动了的龙脉?」
她简直想当场转身就走!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是对自己的智商有点自信,但也仅限于人情世故和权力博弈!
她对那些玄之又玄的堪舆术数、风水龙脉一窍不通!
现在居然要她一个哑巴去扛起事关整个司徒皇族、乃至天下苍生的责任?这担子也太离谱了!
看着清漓那明显写着“你们是不是疯了”的眼神。
皇帝连忙解释:“非是让你一人独自前往力挽狂澜!国师与钦天监正以及数位精通风水阵法的大师,会与你一同前往!你的作用,至关重要,却并非修复本身。”
「我?我能有什么作用?」清漓更加不解。
“开启地宫。”皇帝一字一顿道,“太祖皇帝当年设下禁制,唯有身负司徒氏嫡系血脉、且命格极其贵重之人,方能以血为引,开启龙脉地宫之门。之后修复之事,自有国师等人完成。”
命格贵重?嫡系血脉?清漓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
她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既需嫡系血脉,命格贵重,为何不让哪位皇子殿下前往?」
话一“问”出,御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难言,平南王也移开了目光。
清漓心中顿时冷笑,瞬间明了。
呵,皇帝至今未立太子,诸皇子明争暗斗,势同水火。
让哪个皇子去?去了天山,成功修复龙脉,携此不世之功返回京师,那还了得?
这位修复龙脉的皇子,怕是要直接被“众望所归”地推成太子,甚至逼宫让皇帝退位了!皇帝这把龙椅还坐得稳吗?
清漓心里疯狂吐槽:说什么未定太子人选,分明就是怕儿子去了回来,你自己就得提前退休当太上皇!这皇伯父,算计得可真精啊!
果然,皇帝咳嗽一声,略显尴尬地解释道:“这个……太子之位空悬,诸皇子有些需留在京中协助筹集赈灾粮草,有些需去往山东处理地动善后事宜,实在分身乏术…………”
说得好听!清漓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平南王接过话头,说出了他们兄弟二人密议一整晚的真正决定:“故而,昨日为父八百里加急进京,便是与陛下商议此事。最终决议……”
他目光转向清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陛下会即刻下旨,册封清羽为平南王世子,明日便启程,返回南疆!为父在京期间,由清羽代父镇守南疆!”
清漓猛地抬头!册封清羽为世子?!在这个节骨眼上?!
呵~郑侧妃与清玉为这世子位,与母妃斗了二十几年,应该怎么也没想到,一场地动,世子位就落到清羽头上了。
“第二,”平南王继续道,目光牢牢锁住清漓,“清漓你,明面上,跟随卫国大长公主仪仗,前往五台山,为山东地动灾民祈福诵经,以安民心。实则,秘密女扮男装,混入国师队伍,前往天山,开启地宫!”
清漓听罢,却只想拒绝,药王谷的人进京在即,自己与清羽却要在此时离京?!
但她知道,她无法拒绝,这是皇帝与平南王商议后的结果,根本不容她拒绝。
皇帝之所以有这种决定,无非是既要保住龙脉国运,又要严防死守,杜绝任何皇子借此机会壮大势力、威胁皇权。
那么,她司徒清漓,确实是无可替代的最佳人选——皇族嫡系血脉(符合开启条件),女子之身(对皇位毫无威胁),还是个哑巴(更是绝了任何政治野心),简直是为这个任务量身定做的天选工具人!
至于突然册封清羽为世子……清漓心底一片冰凉。这哪里是恩典?这分明是最后一道保险!
早早将病弱的清羽钉死在平南王世子的位置上,让他远离京师权力中心,彻底杜绝了任何“平南王嫡子入继大统”的渺茫可能性!
皇帝这是要彻底绝了未来所有的变数,让皇子们安安分分地做着皇子,让清羽安安分分在南疆做个藩王世子!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各方势力在这盘棋上角逐,而她司徒清漓,则成了这盘棋中最关键,却也最被动的一颗棋子。
她抬起头,看向御案后那位看似疲惫无奈、实则心思深沉的皇伯父,又看了看身旁这位杀伐决断、以家族和王府利益为重的父王。
心中百感交集,有愤怒,有讽刺,有无奈,却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天山之行,已无可避免。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在皇帝和平南王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没事的,只要去跟陈长风说明情况,让他请药王谷的人,跟随清羽一同出京便是,一样能治病的。
清漓反复地安慰着自己,事实上,她自己也根本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