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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鬼竹马烂青梅 > 第210章 茶菌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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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草与刘老板驾驶着那辆沾满泥点的旧小车,一路驰骋,车轮碾过乡间冻得硬邦邦的小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窗外,南方的冬夜黑得浓稠,唯有车灯劈开前方一小片摇晃的光亮。刘老板坐在副驾,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那份还带着油墨香的合同,仿佛要再次确认它真实的存在。

“蒋老真是爽快人!”蓝草终于打破车内因激动而生的沉默,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微颤,“他说了,咱们这冬茶,他有多少要多少,只要坚持手工炒制!”他忍不住拍了拍方向盘,小车随之发出几声欢快的嗡鸣。

刘老板也笑了,脸上的浅显皱纹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舒展开来,像秋日晒开的山菊花。“是啊,蓝草,”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车窗上氤氲开一小片朦胧,“压在心头这块大石,可算是落了地。这下,乡亲们能过个踏实年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喃喃道:“手工炒制……这是真懂行的人啊,识得咱山里茶的好。”

车灯的光柱最终刺破乡镇口的黑暗,停在了林爷爷那间透着暖黄灯火的土屋前。两人几乎是跳下车,脚步带着一股轻快的风,迫不及待地拍响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林爷爷!林爷爷!”蓝草的声音穿透门板。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爷爷披着件旧棉袄,手上还沾着些揉捻茶青留下的绿痕,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佝偻却依然硬朗的身影。他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来人后瞬间亮了起来,像被拨亮的灯芯。

“成了?”老人只问了两个字,声音却绷得紧紧的,带着冬日枯枝般的微颤。

“成了!”刘老板抢上前一步,那份合同被他双手展开,郑重地递到老人面前,纸页在冷风中簌簌轻响。“蒋老先生亲自签的字!咱的冬茶,全要了!价钱公道,就认咱们的手艺!”

林爷爷布满厚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合同上那力透纸背的签名,又轻轻捻了捻纸页,仿佛在掂量这份承诺的重量。

那双手,曾经在无数个霜晨月夕里杀青、揉捻、炒制,此刻竟微微颤抖起来。他抬起头,望向门外沉沉的夜空,眼角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微微闪动。

“祖宗传下来的这点手艺……茶神保佑……茶神保佑啊……”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磐石落地般的安稳。他猛地吸了吸鼻子,转身朝屋里灶膛方向喊:“老婆子,把煨在灰里的那壶老酒拿来!今晚,得喝点好的!”

同样的喜悦,片刻之后,在村长那间弥漫着独特茶香的屋子里炸开。当蓝草兴奋地描述着蒋老先生对茶菌轮作模式的浓厚兴趣,尤其是那棚里长出的鲜美菌子时,这位倔强的技术老把式,先是愣住,随即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几个菌棒都跳了一跳。

“哈哈!我就说!”村长嗓门洪亮,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那帮当初笑话我们瞎鼓捣蘑菇种在茶树根儿下的老顽固呢?这下都该闭嘴了!”

他得意地捋了捋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菌子争气,茶树也争气!咱们这路子,走对了!明儿我就去棚里,组织人手把那些新长的菌茹摘下来,送往精选总部!”

次日,村里的广播喇叭,在清晨凛冽的空气中准时响起。那熟悉而略带沙哑的吆喝声,如同唤醒沉睡山谷的号角:“采茶的婶子们,村东头集合喽——!摘菌菇的叔伯们,棚里准备着——!”声音在山壁间回荡,带着一种古老劳作特有的节奏感。

天刚蒙蒙亮,茶菌棚外已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婶子们裹着各色头巾,穿着厚实的棉袄,挎着竹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颊冻得通红,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和期待。她们跺着脚,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薄雾。

“听说了没?全卖出去了!”

“可不!刘老板和蓝草夜里回来时那脸都笑开花了!”

“这下好了,娃们的新衣钱,过年的肉钱,都踏实了!”

“还得是咱的手艺!蒋老先生识货!”

菌棚门口,叔伯们早已利落地换好了蓝草订制的透气软底鞋,鞋底沾着新鲜的泥巴。他们提着宽大的竹筐,彼此间没有太多言语,只互相点点头,便掀开厚实的保温帘,鱼贯而入。

帘子落下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湿润泥土、发酵菌料和隐约茶香的、独特而浓郁的暖湿气息扑面而来,将外面的寒气彻底隔绝。

棚内是另一个世界。光线被刻意调暗,只有几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悬挂在棚顶,昏黄的光晕洒下来,勉强照亮下方错落有致的景象。

高大的茶树在精心调控的微光下依然保持着深沉的墨绿,它们粗壮的枝干和厚实的叶片,构成了这片地下世界的支柱与天穹。

而在茶树根部精心铺设的菌床上,景象则充满了丰饶的生命力。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茶树茹,如同大地的精灵,正从覆盖的深色基质中争相探出头来。肥厚的平菇像一簇簇灰白色的耳朵,层层叠叠;秀气的金针菇顶着细长的小黄帽,密密匝匝,如同林间初生的金色小树苗;还有那圆润饱满的香菇,棕褐色的菌盖在幽暗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叔伯们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和弥漫的淡淡白色菌雾中忙碌穿梭,如同技艺高超的矿工在开采珍稀的宝石。他们粗糙而灵巧的手指精准地探向菌盖与菌柄的连接处,轻轻一旋,一朵完整的鲜菇便脱离了菌床,稳稳落入竹筐中。

偶尔有低沉的交谈声在寂静中响起,那是关于某个菌包长势的简略评价,或是发现了一丛特别肥硕菌菇时发出的短促惊叹。竹筐渐渐被这些带着山林灵气的白金子填满,沉甸甸地坠着采摘者的手臂。

当叔伯们提着满满当当的竹筐,带着一身温润的菌香走出棚外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婶子们便如溪流般涌入。棚内的光线似乎也因她们的到来而明亮柔和了几分。

茶树在适宜的光照下舒展着枝叶,婶子们灵巧的手指在墨绿的茶蓬间翻飞,如同演奏一曲无声的丰收乐章。她们精准地掐下枝头那最鲜嫩的一芽一叶,指尖轻触,嫩叶便悄然落入掌心。

她们偶尔低声交谈,内容离不开家里的琐碎、孩子的学业,但更多的时候是专注而默契的劳作。那一片片翠绿的嫩芽,带着山野的晨露与寒冬的微霜,被轻柔地放入腰间的茶篓,汇聚成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

棚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刘老板和西装革履的郭律师正指挥着人手,将装满新鲜菌菇的竹筐小心地搬运上那辆印着“精选生鲜”标志的厢式冷藏货车。郭律师严谨地核对着发货单,不时提醒:“轻放!菌盖娇嫩,注意品相!”

刘老板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最后一筐菌菇被稳妥安置,冷藏车门“嗤”地一声密封关严,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对旁边的蓝草笑道:“省城那些讲究人,今晚的餐桌上,就指着咱们这点山里的‘白金子’添鲜了!”

蓝草的目光却越过货车,投向那片在冬日阳光下静静吐纳的茶菌棚。棚内隐约可见婶子们采茶的专注身影,棚外是村民们忙碌而满足的交谈。

她嘴角扬起:“是啊,刘大哥,郭姐夫。但这还只是开头。蒋老先生要的是茶,明年的节前茶也不愁销路了,改天给他送茶一并送点菌子,让他知道咱们石湾村这块招牌。”

“那是!这招牌擦得更亮,让这茶香菌鲜,真正变成乡亲们口袋里稳稳当当的票子、娃娃们稳稳当当的前程……路还长着呢。”

刘老板弯腰拾起脚边一片被风吹落的、依旧苍翠的茶树老叶,在指间捻了捻,那坚韧的叶脉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机。

寒风吹过山坳,掠过茶树沙沙作响,也拂动着棚外忙碌人群的衣角。车辙印、脚印、采茶婶子落下的片片鲜叶、摘菌叔伯掉落的零星菌屑……所有痕迹都深深浅浅地印在石湾村这片古老又新生的土地上。

那冷藏货车沉稳的引擎声终于响起,碾过村路,载着凝结了晨露与汗水的珍馐,驶向山外喧嚣的省城,驶向充满可能的未来。

棚内,林爷爷不知何时也来了,他粗糙的手指捻起一小撮刚采下的嫩绿芽尖,凑到鼻尖深深一嗅。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像冬日里终于拨云见日的暖阳。他对着身边忙碌的蓝草和村长,也像是对着这片沉默而慷慨的土地,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茶汤里,看得见星星了。”

车影渐远,山村的轮廓在冬日晴空下显得清晰而坚韧。茶菌棚里,采撷的手指依旧在绿意与幽暗中起落,如同大地无声而有力的心跳。

在每一片被精心呵护的茶叶里,在每一朵破土而出的菌伞下,石湾村的日子,正带着泥土的芬芳与手掌的温度,在寒冬里持续地发酵、生长,酿出独属于这片山野的醇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