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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猪事盈门,喜气羊羊

郭老板一愣神,被王厅长塞进一张纸,他两根手指拈着那页纸,眉头拧得如同深秋的枯藤。纸页皱巴巴的,上面赫然罗列着几行浓墨重彩的字迹:

“鸡,一百八十三只;鸭,一百零九只;猪,四十一头;鱼,塘中不计其数。”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嗤笑,指尖一松,那纸便如一片了无生气的秋叶,飘落回桌面。

“就这?”他嘴角扯开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石湾村年终简报”红纸横幅,“这也配叫年终报告?这分明是农贸市场的流水账嘛!”

一直坐在窗边藤椅上的王厅长闻声,慢悠悠放下手中粗瓷茶杯,发出一声闷响。他抬眼望向郭老板,皱纹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笑意,如同深潭被投进一颗石子:“老郭啊,眼光别太窄喽!这不过是早上乡亲随手塞给我的几张纸头罢了。沉住气。”

他站起身,走到郭老板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肩头,力道沉稳,“等会儿人来齐了,你再听听,好好看看流水席上乡亲们端出来的都是什么家底,保管叫你眼珠子都掉下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浸透了泥土的温厚气息,“有功夫啊,真该在咱们石湾村扎下根来住段日子,保管你舍不得走。瞧瞧我,连退休后的窝都预备安在这儿喽!”他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简朴的农家乐大院里嗡嗡回荡,撞在四壁贴满的各类通知和新增菜单上,显得格外响亮。

正说话间,院子里却猛地炸开一阵喧腾!铜锣、唢呐、铙钹的声响搅成一片灼热的浪头,裹挟着村民粗犷欢快的吆喝,轰然拍打着门窗。那声响如此饱满而原始,带着土地深处蒸腾而出的热力。

“来了!”王厅长眼中精光一闪,像老猎人听见了兽踪。他一把拉开那扇半旧的木门,外面鲜活的声浪与浓烈的烟火气瞬间倒灌进来,几乎冲了郭老板一个趔趄。

只见院中已是人声鼎沸。孟厂长和魏会计打头,领着蓝草食品加工厂一队人,正踏着喧天的锣鼓点走来。他们肩上那根粗壮木杠沉沉压着,木杠两端,赫然是两只被刮洗得通体粉白的大肥猪!猪身粗壮饱满,竟被精心系上了硕大的绸布红花,滑稽又庄重地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猪蹄悬空,粉白的皮肉在冬阳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人群簇拥着这奇特的献礼,笑声、赞叹声如同煮沸的水。

“郭老板!王厅长!两位也在!”孟厂长的声音穿透喧闹,他几步上前,粗糙的大手一把攥住郭老板的手,力道大得惊人,“蓝草,刘老板!收年礼呐!咱厂子里,还有咱石湾村的老少爷们儿,这点心意,给年终添把火!”

他话音未落,一串万响的浏阳长鞭炮恰在此时于院门外炸响!噼啪爆裂声震耳欲聋,青蓝色的硝烟裹着浓烈的硫磺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钻进每个人的口鼻。细碎鲜艳的红色纸屑,被寒风卷着,如同无数红蝶在人群头顶纷扬起舞,飘飘洒洒,落满了人们的肩头,也落在两只肥猪光洁的脊背上。

“这……这算哪门子报告?”郭老板在一片喜庆的硝烟与纸屑中,声音有些发涩,目光却无法从那两只扎着红花的肥猪身上移开。

“报告?”魏会计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她拍了拍身边一只肥猪厚实的脊背,那粉白的皮肉随之轻轻颤动,“报告在这儿呢!郭老板,您掂量掂量,这一头,少说三百斤往上!您知道吗,就它这后臀尖儿,送到我们蓝草厂,做成腊味火腿,那滋味,啧啧……”他咂摸着嘴,仿佛已尝到了那馥郁的咸香,“走的是咱厂子新打通的路子,价钱,可比您们城里那些个超市的冷冻肉,翻着个儿地往上窜!这才叫硬通货!”

“走!带郭老板见识见识真场面去!”王厅长兴致高昂,不由分说,一手拉住仍有些发懵的郭老板,拨开喧嚷的人群,径直朝村中开阔的打谷场走去。

打谷场上早已是另一番天地。几十张简易方桌长凳铺开,如同土地长出的巨大棋盘。昨日砌就的灶台烈焰仍熊熊,几口大铁锅热气蒸腾,赤膊的掌勺师傅们汗流浃背,铁勺翻飞,锅铲叮当,演奏着最富生命力的交响。

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弥漫在空气中——新鲜猪肉在热油里爆出的荤香、大块鸡鸭在酱汁里咕嘟出的醇厚、塘鱼煎炸后特有的鲜腥、混合着葱姜蒜末和本地特产酸梅剁椒的特殊辛香……各种气味交织、碰撞,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复合味道,猛烈地冲击着感官。

郭老板被这汹涌的烟火气包围着,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他看见隔壁桌的老汉,正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口袋里掏出东西摆上桌:一包自家晾晒的金黄烟丝,几串红亮油润的腊肠,还有一小坛子封着泥头的米酒。老汉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老哥,这腊肠……看着油亮!”郭老板忍不住搭话。

“自家养的猪,自家灌的!”老汉嗓门洪亮,带着自豪,“里头还拌了咱山上摘的花椒,香麻!比你们城里机器灌的,有嚼头!”他拿起一串腊肠,用力拍了拍,油润的肠衣在阳光下颤巍巍地折射着诱人的光,“这肠子,还有那几包烟丝,明天让我家小子拿到镇上去卖,换来的钱,够给孙子添两身过年新衣,还有富余!”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如同腊肠抚摸一件珍宝。

王厅长不知何时已端来两个粗瓷大碗,不由分说塞给郭老板一碗。碗里是浓稠的汤汁,浮着几块颤巍巍、酱色油亮的红烧肉,还有一只油光发亮的肥硕鸭腿。那浓郁的香气直冲脑门。

“尝尝!这才是石湾村的硬指标!”王厅长自己先狠狠咬了一大口鸭腿,满足地眯起眼,“鸡鸭鱼肉?那只是纸上写的。你眼前这流水席,才是咱乡亲们实打实的家底,看得见、闻得着、吃得进肚里的家底!”

郭老板下意识地夹起一块红烧肉。肥肉部分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瘦肉酥烂入味,浓郁的酱香、淡淡的糖色焦香和猪肉本身的丰腴在舌尖轰然炸开。他怔住了,那滋味厚重、朴实,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满足感,远非他惯常吃到的那些精致却寡淡的料理可比。他低头看着碗中油亮的酱汁,一时无言。

“老郭,别光顾着吃啊,重头戏在后头呢!”孟厂长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打谷场中央,已清理出一片空地。那两只扎着红花的肥猪被重新抬了上来,旁边竟赫然摆着一台簇新的电子地磅秤!这现代工业的冰冷产物,与那披红挂彩、粉白肥硕的乡土生灵并置一处,形成一种奇异的张力。

“来!上秤!”孟厂长一挥手,几个壮实的后生吆喝着,合力将一头肥猪抬上地磅。红色的数字在黑色屏幕上飞快地跳动、挣扎,最终稳稳定格在一个惊人的数字上。

“三百一十八斤!”魏会计清了清嗓子,声音穿透鼎沸人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卷了边、沾着点点油渍的硬壳笔记本,另一只手却举着一部屏幕锃亮的智能手机,“郭老板请看!”她将手机屏幕转向郭老板,上面是一个设计简洁的电商后台界面,醒目的销售曲线昂扬向上,“蓝草厂‘石湾山野’腊味旗舰店,上月仅腊肠、腊肉、腊鱼这三样,销售额——破八十万!”

她顿了顿,手指用力点了点地磅上那只肥猪,“而这样的‘活体报告’,全村各户,今天都抬来了!它们,还有各家各户晒的干货、熏的腊味、腌的酸菜、榨的油……就是咱石湾村盘活土地、连接工厂、打通销路的‘活数据’!”

郭老板的目光在地磅上的猪、魏会计手中油渍的笔记本、亮得刺眼的手机屏幕三者之间急速地来回移动。那只猪在秤盘上一动不动,粉白的皮肉在阳光下泛着光;笔记本粗糙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人名,边缘浸染的深色油渍是无数次翻阅的印记;手机屏幕上跳跃的销售曲线,则像一条闪着冷光的银蛇,精准而抽象。

一股强烈的电流猛地窜过他的脊背:那纸上简陋的“鸡鸭猪鱼”四字,此刻竟在这片喧腾的土地上,轰然膨胀、裂变,化作了眼前这活色生香、价值涌动的惊人图景!他感到自己那套精致的商业逻辑、那些印在铜版纸上的精美报表,在脚下这片升腾着热气的土地上,正在无声地瓦解、重塑。

“郭老板,王厅长,您俩再尝尝这个!”一个皮肤黝黑、笑容腼腆的年轻后生挤了过来,将一小碟深褐色的、裹着细小颗粒的粉末放在郭老板面前的桌上,“这是我们厂新开发的‘椒香伴侣’,用的就是老叔家后山那野花椒磨的粉!拌菜、蘸肉,提味得很!”

郭老板迟疑地用筷子尖蘸了一点,放入口中。一股极其锐利、纯粹、带着山林气息的麻意瞬间在舌面炸开,紧接着是深沉复杂的椒香,霸道地席卷了味蕾,将那红烧肉的醇厚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额头竟沁出了一层细汗,眼中却放出光来:“这味道……有劲道!”

“就是这‘劲道’!”王厅长不知何时又站到了他身边,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这花椒,过去烂在山里也没人当回事。可自打蓝草厂把它开发成调料包,再搭着腊肠腊肉一起卖,嘿,就成了宝!光这一项,今年就给参与采摘的乡亲户均增收小五千!”他指着远处连绵起伏、在秋阳下呈现深黛色的山峦轮廓,“那满山的绿,就是咱石湾村埋着的金矿!这‘椒香伴侣’,就是石湾村的‘创新报告’,写在土地上,吃进嘴里,暖在老百姓心窝里!”

暮色四合,打谷场上灯火次第点亮。巨大的白炽灯泡挂在竹竿上,晕开一片暖黄的光域。杯盘碗盏的碰撞声、劝酒划拳的吆喝声、孩童追逐的笑闹声,交织成一片更宏大、更温暖的声浪,在石湾村初秋的夜空下汹涌澎湃。流水席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带着食物最原始的力量,冲刷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

郭老板不知何时已脱掉了那件挺括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身后的条凳上。白衬衫的袖子也卷到了手肘,露出小臂。他竟蹲在了一个临时灶台边,学着旁边村民的样子,笨拙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火光跳跃着,映红了他那张平日里惯于在会议室里保持冷静自持的脸庞,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火光下闪闪发亮。他脸上沾了一道不知哪里蹭来的黑灰,自己也浑然不觉。他专注地看着灶膛里舔舐锅底的火焰,看着掌勺师傅挥动沉重的铁锅,爆炒出一阵阵令人心安的香气。那姿态,竟显出一种奇异的融入感。

王厅长端着一杯粗粝的土陶酒杯,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在他身边蹲下。老人看着郭老板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看着他沾着黑灰的额角和不再挺括的衬衫,眼中笑意更深,如同温润的老玉。

“怎么样,老郭?”他呷了一口杯中辛辣的土烧,声音在灶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醇厚,“石湾村的‘报告’,今天这流水席,算是给你念全了吧?”

郭老板抬起头,目光投向眼前这片被灯火和人声点亮的、生机勃勃的喧嚣海洋。他看到了孟厂长正举着酒杯,在几张桌子间大声谈笑;魏会计拿着那个油渍的笔记本,正和几个老汉指着上面的数字热烈地讨论着什么;那个送花椒粉的年轻后生,正被一群孩子围着,变戏法似的掏出几包新做的零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饭菜香、草木燃烧的烟火气、土地蒸腾的微腥,还有汗水的味道。这些气息,和他西装口袋里那张印着“鸡鸭猪鱼”的薄纸,在他心中轰然对撞,然后奇妙地融合了。

他转回头,望向王厅长,脸上慢慢漾开一个极其复杂、却又异常释然的笑容。这笑容里,有震撼过后的余波,有认知被颠覆的茫然,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踏实感悄然生根。

他拿起脚边一个同样粗粝的陶土碗,碗里不知被谁倒满了土烧酒。他学着王厅长的样子,用力地、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那辛辣滚烫的液体如同一条火线,从喉咙直烧进胃里,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意和力量。

“念全了,王厅!”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被灶膛里的火焰烤得微微发哑,带着一种刚刚卸下千斤重负般的沙砾感,却又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实,“这报告……沉!沉得压手,也沉得让人心里头……踏实!”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喧闹的、流淌着真实滋味与热望的“席面”,一字一句,如同将某种认知钉入心板:“原来这世上最厚的报告,从来不是印在纸上的。它在这灶膛的火里烧着,在乡亲们端上桌的碗里盛着,在咱这石湾村……扎扎实实长着呢!”

王厅长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泥土和岁月磨砺出的力量。

两个男人,一个穿着沾灰的衬衫,一个穿着洗旧的夹克,并肩蹲在通红的灶火前。火光热烈地舔舐着黑夜的边角,将他们的身影长长地投在身后铺满红屑的土地上,与这喧闹、丰盛、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流水席”融为一体。

远处,不知是谁又点燃了一挂响鞭,噼啪声在夜色中炸开,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充满力量的鼓点。

郭老板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根粗柴,火舌猛地蹿高,映亮了他眼中那片刚刚苏醒的土地。他忽然明白了王厅长扎根于此的深意:那些纸上单薄的鸡鸭猪鱼,唯有落入这滚烫喧腾的生活炉灶中,才能被煨炖出最厚实、最滚烫的滋味。那滋味,能喂养人的胃,更能填满一颗在数字迷宫中漂泊已久的心。

真正的报告,原来从不靠笔墨渲染;它生长在土地深处,最终化作灶膛里毕剥作响的火焰,和舌尖上那抹令人眼眶发热的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