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窟城内的风波暂时平息,但委员会上下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所有的线索与矛头,都指向了那片混乱与机遇并存的土地——坠星原。
陈续并未立刻动身。他深知“鸩羽”绝非易与之辈,坠星原之行凶险莫测,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他一方面督促青芜的风闻司加快对坠星原的情报渗透,另一方面,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身力量的巩固与那“契约”碎片的探索中。
熔炉核心静室内,陈续盘膝而坐,心神彻底沉入规则之海。那枚关于“契约”的记忆碎片,如同迷雾中的灯塔,吸引着他全部的心神。随着他与熔炉本源的共鸣日益加深,碎片周围笼罩的迷雾似乎又淡去了些许,更多的细节浮现出来。
他“看”到,那古老的天平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倾斜、调整。承载星辰与火焰的一端,光芒愈发璀璨,仿佛与他体内奔流的创造规则之力,与万械熔炉的磅礴本源遥相呼应。而另一端那片虚无,则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汲取”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者在……衡量着什么。
“代价……究竟是何物?”陈续的意识尝试着去触碰那片虚无。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抽离、被某种宏大存在“审视”的恐怖感骤然降临!意识之海剧烈翻腾,那枚碎片光芒大放,天平剧烈晃动,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倾覆!
陈续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强行切断了与那片虚无的接触,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还是……太勉强了。”他缓缓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那“契约”所涉及的层次,似乎远超他目前的境界,强行探究,反噬惊人。
一直安静守护在一旁的黑猫“玄”走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传递过来一股温和的安抚意念。它仰起头,琥珀色的瞳孔看着陈续,又看了看熔炉核心的方向,似乎想表达什么。
陈续与它心意相通,隐隐明白了它的意思——“时机未到,力量不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轻轻抚摸着“玄”的毛发。“我明白了。欲速则不达。”
当务之急,是应对坠星原的威胁,以及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鸩羽”。
……
数日后,风闻司关于坠星原的第一批详细情报,终于通过隐秘渠道传回了千窟城。
青芜带着一枚记录着大量信息的玉简,来到了金属大厅。
“委员长,坠星原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青芜将玉简递给陈续,语气凝重,“那里没有统一的秩序,大小势力盘根错节,为了资源无所不用其极。最近,确实有一股新兴势力在快速崛起,占据了原‘星陨湖’一带,正在大兴土木,修建所谓的‘星骸港’。其行事风格狠辣,背后隐隐有不明势力的支持,很可能就是‘蚀骨之环’的手笔。”
陈续神识扫过玉简,大量信息涌入脑海:混乱的地形图、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星骸港的初步结构图、以及几起与新势力相关的、手段酷烈的火并事件记录。
“星骸港……”陈续的目光停留在那简陋的结构图上,“位置选得很刁钻,易守难攻,且靠近几处空间相对薄弱的节点,确实适合建立秘密通道和中转站。”
他注意到情报中提到,星骸港的建造速度异常迅速,且其外围区域时常出现不正常的规则扰动,有时甚至会出现小范围的规则紊乱现象,让一些误入者莫名失踪或发狂。
“规则扰动……”陈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织法者’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在布置‘规则迷宫’。鸩羽是想在那里,给我们准备一个惊喜。”
青芜点头:“我们的探子尝试靠近,但损失不小,对方戒备极其森严,而且似乎有针对神识探查的反制手段。目前只能在外围观察,难以深入核心。”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探子回报,近期有几批身份不明、但实力不俗的修士通过不同途径进入了坠星原,行踪诡秘,不像是寻常的冒险者或逃犯。怀疑可能是‘蚀骨之环’调集的其他力量,或者……是‘肃正议会’派来的援手。”
陈续沉默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鸩羽布下此局,就是算准了我们不会坐视不理。”他缓缓开口,“星骸港必须拔除,否则后患无穷。但贸然前往,正中其下怀。”
他看向青芜:“风闻司继续监视,不必强求深入,重点摸清那些新进入坠星原的神秘势力的底细。另外,想办法散播消息,就说委员会对坠星原的异动‘高度关注’,但近期内部整顿,无暇他顾。”
青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委员长,这是要……示敌以弱?”
“不全是。”陈续摇头,“是让他们猜。鸩羽生性多疑,我们表现得越是谨慎,他反而越会怀疑我们是否有其他后手,或者是否已经看穿了他的陷阱。这能为我们争取更多准备时间,也能让他……自己先露出破绽。”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边缘,望向坠星原的方向,目光深邃。
“而且,我们也确实需要时间。”他低声自语,“需要时间,让该去的人……做好准备。”
他肩头的黑猫“玄”,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某种古老意味的呜咽。
坠星原,那片被星辰碎片砸出的广袤荒原,此刻在陈续眼中,仿佛化作了棋盘上最关键的一个点位。而执棋的双方,都已将目光投向了那里。
暗影已至,风暴将起。